看着周秋被张也背上楼，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后，宋意和沈寻这才转身离开。两人无言，一前一后的走着。
身影被路灯拖得老长，像是被风吹过般，飘忽不定。正是热闹的点，旁边的小摊吵吵囔囔，与两人之间沉默的氛围形成强烈的反差。
路过一街的闹市，两人拐过弯，向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去。越走越深，甚至都听不到外面的吵闹声了，只剩下两人重叠不一的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宋意低着头，泪珠无声的砸向地面，晕成一朵泪花。觉察不对劲的沈寻，快走几步，赶上了她，缓了缓，“你，怎么了？”
宋意用力吸了吸鼻子，将即将要掉下去的眼泪给逼了回去，抬起头看向别处，“没什么。”
“周秋吗？”
听到名字，宋意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泪又哗啦掉了下来。
“他……”
宋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沈寻没有追问，只等她情绪好些。
泪如雨下，宋意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路上已经没有路灯了，昏暗的地面只有趁着月光才能看清。
“他这辈子没有妈妈。”
过了很久，宋意才开口。
“嗯。”
沈寻轻轻点头。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宋意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沈寻，“你早就知道了？”
沈寻没有回话，相当于默认。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宋意有些歇斯底里的质问，对上沈寻淡漠的视线，只在这一瞬间，宋意才做好的心里防线，彻底崩溃。
眼眶充血似的红了起来，泪水划过脸颊，未曾停过。宋意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蹲下身来，捂脸痛哭。她想起白天周秋在足球场跟她说过的话。
“我没有妈妈。”
“也没有爸爸。”
“我一出生就被丢在孤儿院门口。”
“后来我被一户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给领养了，那时我只有两三岁吧。不记事，还以为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但他们不喜欢我，领养我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以后养老。再后面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看我也越发不顺眼了，一言不合就骂我，打我，等弟弟出生后，情况也越来越严重，我有时饭都吃不上，饿得只能翻垃圾桶找东西吃。”
宋意只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一句对不起，而周秋只是笑笑。
“你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原因。”
是啊，不是她的原因。
真的不是她的原因吗？
哭声穿梭在山谷里，很久。
已经枯黄掉落在地上的落叶被扫帚扫成一堆，轻轻一铲，倒进了垃圾桶里。等沈寻把垃圾丢进垃圾箱里后，周秋和他拿着扫帚回了教室。刚进教室，就见其他三人围坐在一堆。温念先看见他们，招呼着让他们赶快过去。
等把扫帚归回原位，沈寻扶着周秋才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
周秋坐下沈寻帮他拉过来的凳子后，沈寻在他旁边坐下。
“马上就是二十周年校庆了，我们要不要报名表演个什么？”
温念一脸兴奋。
“表演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啊。”
周秋坦言到。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唱个歌跳个舞之类的。”
“五音不全，四肢不协调。”
旁边的张也双手环胸。
“可以练的嘛。”
温念瞅了他一眼，“再说这可是二十周年校庆哎，居然让我们这届轮到了，你们不想在自己的青春留下浓重的一笔嘛？”
温念说着，手夸张的一挥，看向众人。
“不想。”张也摇摇头，“高清黑历史。”
“什么嘛？”
温念嘟囔一句，把手收了回来，“你们真没意思。”
周秋耸了耸肩，他对校庆不是很感冒。
“宋意。”
温念求助的看向宋意。
“我都可以。”
周秋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她面色有点不好，“你怎么了？”
“没事。”宋意摇摇头。
“还是宋意最好了。”
“你们了？”
话题又被带了回去。
夜幕降临，几人一起出了校门。
“想喝什么？我请客。”
“好哎。”
温念鼓掌，“喝奶茶吧。”
“好。”
顾及到周秋的脚还没好，张也看向他，“你喝什么？我给你带过来，你就在这里等我们就行。”
“珍珠奶茶。”
“行。”
“你呢？”
随即问到沈寻，虽然他不想问，但是得留个人看着周秋。
“我不用。”
张也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和温念宋意去了马路对面的奶茶店。
正是下班放学高峰期，马路上车多人也多。沈寻把周秋扶到靠墙的一侧，尽量避开人群，五指趁机扣住了周秋的右手。
“你干嘛？”
周秋红着脸想挣脱，却甩不掉。
“想贴贴。”
身子故意矮了几分，凑近在他耳边说，沈寻得偿所愿的看见白白圆润的耳朵变红了。
“他们会看见的。”
周秋做贼心虚的抬眼看了眼对面，见三人正背对着他们点餐，慌忙把校服袖子给拉了下来，尽可能的挡住他们牵着的手。
“不怕。”
沈寻笑笑，站直了身体。周秋却不想理他，头扭向另一边，脸却红红的。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手机也放在家里，周秋只好看看周围的街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一树一草都无比熟悉，对面是他们经常买的便宜又好喝的奶茶店，旁边是每逢冬至就爆满的羊肉粉店，沿着羊肉粉店下去是各类家常小餐馆，往右走几十米就是他们的学校。几乎都没怎么变，这是周秋从小时候就看到的场景。
正感受岁月蹉跎，周秋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留着寸头的高大个男人正从张也他们买奶茶的店门口走过。
目光一滞，随后紧紧跟随。
那是？
周秋瞪大了眼睛，在努力辨认，眉眼鼻嘴。
男人走路的速度很快，眼见就要消失在视野当中，周秋甩脱开沈寻牵着的手，追了出去。
“周秋。”
没有理会身后的沈寻，周秋连跑带拐的来到了马路边，绿灯还剩几秒，人快瞧不见了，周秋当机就冲了出去。
“你找死啊。”
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响起，随之伴来的是司机的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
周秋窝在沈寻怀里，听着他跟司机不停道歉。
“行了，快走吧。”
司机说了几句，让他们先过了马路，毕竟是高峰期，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后面的车已经在不停的按喇叭了。
来到了马路对面，但已经不见熟悉的人影。周秋失落的叹口气，抬头对上沈寻，“对不起。”
沈寻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了？”
宋意急匆匆赶来，看着周秋，踹着气，后面跟着提着奶茶的两人。
“没事。”
沈寻放下了手。
“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这话是问周秋的。
“我……”
周秋转头看向宋意。
“你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要不是沈寻拉住了你。”
“我知道。”
周秋小声说着。
“你知道？”
“你知道还乱闯红绿灯，时间快到了，不知道等一波吗？非要赶在这个时间？周秋，你是觉得你命很大吗？脚扭了也要到处跑是吧？”
宋意显然是生气极了，对着周秋就是一顿输出。其他几人皆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见过生气的宋意，这还是头一次。
“对不起。”
周秋脸变得有些苍白。
“说对不起有用吗？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说这话时，宋意扭过头，用手背抹掉了即将要掉出来的眼泪。
“好了。”温念打着圆场，“还好不是没出事吗。”伸手拉住宋意的手肘，宽慰到。
“对。”
张也赶忙点头附和，“再不喝奶茶就凉了。”
“还特地买的热的呢。”
张也冲周秋使眼色，周秋心领神会，接过他手中拿着的那杯奶茶，然后递给了宋意，“我下次不会了，今天只是因为有事。”
僵持了一会，“别生气了。”周秋眼巴巴的看着宋意。
见宋意脸色稍微松动了些，周秋讨好的笑了笑，“我帮你戳。”
撕开吸管的包装纸，戳进奶茶，正递给宋意时，周秋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周秋。”
又叫了一遍。
周秋转过身，看见正是刚刚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留着寸头的男人。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