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春和景明的好日子,前几日刚落了一场雨,深嗅几番,嗅到了泥土翻新的味道,嗅到了花苞绽放的微香,嗅到了草叶生长的气息。踏青游春,赏花悦景,满目盛意。
谷蜜和敏珁互挽着胳膊幽幽地走在前,三位男士默契地保持着同距走在后。谷蜜一边与敏珁悄言私语,一边微微侧头关注着身后。殳鸽突然叫嚷起来:“看呀,好多野菜呢!”几个人寻声望去,果然看见好多男女老少蹲在草丛里挖掘当季野菜。
阚涤也提议去凑凑热闹。汤宇熠直言不讳:“我只认识个荠菜,别的一概不知。”说着,率先走下了甬道,拣了一块儿相对空旷的地方,随手找了一个小树枝子,学着有经验妇人的样子翻找挖掘起来。阚涤拉了拉殳鸽的胳膊,说了一声“走”,小跑着奔了过去。殳鸽微微一怔,也大步走了过去。
三位男性穿的是休闲运动装,自然泼辣一些。两位女士就有些犹豫了。她们不是不想去体验采集的快乐,而是不能去。谷蜜下身着一条黑色丝绒及踝裙,上穿一件围巾领酒红色打底衣,外罩白色及膝呢子外套,脚蹬一双黑色矮帮乐福鞋。敏珁外罩焦糖色过膝大衣,内穿浅粉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浅驼色及踝靴。
二人真的是抱了娱乐度假的心情。谷蜜特地梳了芭蕾双马尾,这在殳鸽见的第一面就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容易止住了笑,评价了两个字:“装嫩!”敏珁是一如既往的蓬松侧麻花,中规中矩。
阚涤回头看了她们,又转过头来对那两位男士说:“我们体验体验就是了,前头还有更好玩儿的呢。走吧?”
汤宇熠点点头,扔下了手里的小树枝子,跟在阚涤的身后:“野菜千千万,但荠菜似乎更受青睐一些,它不仅在于味道的鲜美,还有‘聚财’的寓意。来的时候看到门口的餐馆张贴着野菜的招牌,中午的时候咱去尝尝荠菜粥和蒿子耙,也尝尝野味儿,沾沾运气。”
殳鸽将三个人挖的一小捧野菜给了旁边一位老妇人,这位老妇人对于这三人不可谓不关心,算得上是将自己的经验倾囊所授。这三个大小伙子离开的时候,她还真有些留恋呢!殳鸽拍了拍手上的泥,重又奔到甬道上来。谷蜜和敏珁正轻轻攀着树枝儿与花合影,看着阚涤迎过来,谷蜜赶忙将自己拍照的姿势回了正,笨拙地找话道:“我总是分不清连翘和迎春,走近了也能看得出,但是从远处望,总是混为一谈。”
谷蜜轻微倚靠的正是一株连翘,向上生长着,有七八枝向外舒展着,像是凤凰的尾。敏珁没料到谷蜜会放弃拍照,依然按了快门,拍下了谷蜜拘谨的面容。
阚涤笑道:“迎春是这样的,连翘是这样的。”说迎春的时候,他空画了一个圈;说连翘的时候,他竖着画了一个一。“虽然都是明黄色,但是迎春的花期还是短了一些,现在还是连翘当红。”
谷蜜的脸变得通红,她感到自己的没话找话在阚涤面前露出了自己的无知。
敏珁接话道:“迎春虽然花期短,但是它开得早,暮冬初春,给梅花做点缀,倒是相映成趣。”她给谷蜜看手机中的照片,小声道:“你看,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挺好的。”照片中的谷蜜与连翘花背对着背,有点儿“相思本是无凭语”的画面感。敏珁蓦然一愣,悄悄去看殳鸽,发觉殳鸽又穿了黄色系列的运动衣,远远一望,可与满眼的连翘浑然一体了。
殳鸽放眼远眺,悄悄对汤宇熠说:“看这些花,如果是自家院子里的,我就把它们摘下来扎成花束,送给心仪的人。”
汤宇熠笑言不必那么麻烦:“就去路旁采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既可以表露自己的心意,又能使这朵小花对你多一份感激。”
殳鸽认真起来:“你真的要采?”
汤宇熠笑着摇摇头:“不采或许会更好!”
花丛树荫下趴着一条小狗,不声不响地突然躺了下去。敏珁先看见了,拐了拐谷蜜的胳膊,笑道:“你看那只小狗,像什么?”谷蜜扫了一眼,道:“这么吵闹,它也能呆得住,睡得着?是谁带来的还是野生的?不会乱咬人吧?”敏珁用了埋怨的眼神瞥了谷蜜一眼,又回转头向着身后的男士们指了指那条狗:“你们看它,能想到什么?”
汤宇熠向着左侧一瞧,正巧小狗动了动小爪子,便笑了:“我想到一句诗,但是不太恰当。‘起来慵整纤纤手’。”
这一说,引起了谷蜜的注意,也回头去看,那小狗乖巧地侧躺着睡觉。她又侧了侧头去看那几个发笑的人,没品出个所以然。眼里只看到一片晴朗的天蓝色,是阚涤的身影映在她的眼帘。阚涤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的休闲服。
殳鸽说像汉字中的反犬旁。他用眼神征询敏珁的意见,敏珁一下子慌了神,回转头去避开了这个话题。
走过了一个上坡,几个人皆累得气喘吁吁,但又都不承认自己平时缺乏锻炼,一致将责任怪罪到这上坡的幅度,各自寻了一个依靠点站着休息。旁边的一侧是银杏林,但现在没有黄澄澄的银杏叶,再往里走又是一片空地,夏日里做宿营地,白天游玩,夜晚观星。春日里不观星,被应景做了简易的曲水流觞,在有限的地方里蜿蜒了好几个弯,成了差一点就能咬到自己的贪吃蛇。
这里的曲水流觞自然不能与古代的文人士大夫相比,只在旁边竖了一个牌子,上面直接写着“曲水流觞”四个字。也不能当众饮酒,所以也没有羽觞盛琼浆,但已有身穿汉服的工作人员端了小小的荷叶边茶杯充事,答不出问题的参与者,或者是来往的游客,都可以过来饮一杯春季的花茶。参加活动的大都是小孩子,旁边围聚了陪同家长,还有看热闹的游客。
小朋友们不会作诗,但热衷于背诗或是古文。用小木船代替流水杯浮水而行,上面放了写了字的纸条,有的是接诗句,有的是提示字,有的是规定情景。小朋友们情绪高涨,使得大人们也有些跃跃欲试。有好事的成年人抢白背出诗句,被抢的小孩子登时脸通红,竟哭了出来。
谷蜜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阚涤偏头看了她一眼,谷蜜立时红了脸,忙收了声,皱眉看了看敏珁。敏珁微笑着摇摇头,以示安慰,让她不用多心。阚涤又回头看了一眼,谷蜜忙躲在敏珁身后,缩了脖低下头。敏珁比谷蜜矮一些,并不能遮挡住她。
几个人虽是没看过,但也歇够了,想参与游戏又抢不上小孩子,还有几名老者跃跃欲试,便选择继续向前走。这是平坦的一段路,左侧是被开凿的小山,右侧是人工筑造的女墙。放眼望去,能看得到遥遥的住家。十几分钟后,又是一片空地,这里有人在荡秋千,大力地摆荡着,看得人不禁捏了一把汗,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飞出去。有人两手揽着绳索,坐在秋千上聊天,越聊越起劲儿,半天不动一下,看得人心里直发急。
谷蜜对敏珁说也想荡秋千,偏偏有人不识趣。敏珁说:“等咱往回走的时候再玩儿。”谷蜜反问道:“等咱往回走的时候,万一还有人呢?”敏珁说:“到时候我陪你等呗。”
三位男士陪着她俩看了一阵儿,悄没声地一路向上,又是一段上坡,这段上坡会陡一些,走起来更累人。大约行了这段路的二分之一,有一个歇脚的亭子,三个人就坐在那儿补充供给,喝了水,吃水果,相互争抢着零食。汤宇熠站起来,往下一瞧,下面是宽阔的场地,一些人在放风筝。
阚涤也站过去向下看,殳鸽却嚷着二人看天上。三个人眯着眼睛瞧着天上的飞禽走兽、书生美人……辨明清晰的图案,只能瞧见的一小点儿,还有只能看得见的风筝线。汤宇熠提议要不要也下去买一个风筝放一放。殳鸽自然是乐意的。阚涤又朝下看了看,咧嘴道:“还得走下去,要是从下面那条道儿往上走,得走一大段楼梯。”
汤宇熠和殳鸽看着彼此,决定放弃这乐趣。
三个人又等了二十分钟,不见谷蜜和敏珁的身影。殳鸽给谷蜜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满面愁容:“是不是得下去找找啊?”汤宇熠说不必了,他已经看见了谷蜜,正和敏珁合力拿着一个燕子风筝呢。那风筝并不大,两个人四只手,无形中赋予了风筝“力量”。
殳鸽本想喊敏珁的名字,一犹豫还是决定喊谷蜜。扯着嗓子喊了两声,敏珁寻声瞧上来,向着他挥手打招呼。殳鸽也挥了手,问阚涤:“要不要帮帮她们啊?”汤宇熠四下寻着捷径,发现这是一条直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