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散不开的雾气翻滚着,猛然感觉到一道阴寒彻骨的视线。
我回头一看,只见冯修宁立在身后,眼神恶毒地盯视着我们。
他的面目扭曲起来,随即化成一股巨大浓重的黑烟,冲天而起,就朝贺兆齐扑去。
贺兆齐后撤数米,黑烟扑了个空,又扭头掠来,他们速度都极快,看得我心惊胆战。
贺兆齐没动刀,拉着我的手就跑。大约是嫌我跑得慢,没几步,他就回身打横抱起,我已经不想说太多了。
跑了一段路,他纵身翻过围墙,跳到院子里,放下我……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雾气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特别浓稠,几乎到了凝聚成水的程度。
那些雾气扭动着,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如丝如缕的雾气之中,浮现一些隐约的人影。
不知道贺兆齐看到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纸,两根瘦长的手指夹住符纸底端。
符纸立起自燃,火焰烧成一团火球,将方圆几米内的雾气驱散。
不知道何处响起一声嚎叫,雾气不甘心地翻滚着侵袭过来,光线稍微暗了一下,我赶紧看向火球,火球将熄未熄,就像风中苟延残喘的老者。
贺兆齐念诵着咒语,四周的空气中出现了延伸的裂纹,那些裂纹如同藤蔓一样生长,巨大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在纷纷光芒中,就像打开了一扇门,一片敞亮、开阔的天地出现在了我面前……
“阿铭!阿铭!”我被叫声唤醒,猛然睁开眼睛,竟然瞧见了贺兆齐的脸。
贺兆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清醒了,你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我迷迷糊糊地抬眼一看,顿时吓出冷汗,居然在坟地里。
周围墓碑林立,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在风里乱晃,像是狰狞的鬼影,随时要扑过来。漂浮在不远处的是点点鬼火,还有叫声悚人的夜鸟。
这里是冯家祖坟!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转头看他,他还是漫不经心的神色,边上放了一只白纸灯笼。
“有东西控制着你,你自己走过来的。”
想起那个梦里,我走过那段长长的走廊……难不成梦里和现实是同步的?
“陈小兄弟,你可有大碍?”木槐跳到我的肩膀上,对我作揖。
“谢谢,我没事。”我看了看木槐,又望向贺兆齐,“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阿铭,你跟我来。”
贺兆齐领着我到了一面长满杂草藤蔓的峭壁,我拿着贺兆齐的手机照明,“什么都没有。”
贺兆齐抬手指了指,“在那边。”
我走近了才瞧见,原来是一个很小的山洞口,仅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藤蔓。
我探头一看,洞内黑漆漆的,不知深浅。
迈腿进去的那个瞬间,觉得一丝阴寒的气息侵袭而来,就像空气中的水汽全部凝成了冰,连骨头缝都冷透了。
里面却别有洞天豁然开朗,发现石壁上有一些刻凿的记号,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我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臭气,就像下水道死老鼠的味道。
黑暗里似乎躲了无数伺机而动的怪物,因为看不到,所以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反而令人更加恐惧。
地面潮湿泥泞,我猛地脚底打滑,紧要关头一把抓住了贺兆齐,才稳稳地站住。
手机的光束一偏,照到了什么东西,我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赫然是成堆的骨头,有几具新鲜的尸首,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一些白色的蛆虫在黑红的烂肉里爬来钻去,让人毛骨悚然。
“别怕别怕。”贺兆齐有点好笑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用力呼吸了几下,镇定下来,“没事,继续走吧!”
里面越走越深,最末端是一个半天然半人工凿成的巨大石室,石壁上长着毛茸茸的绿苔,潮湿阴冷。
手机光线能照到的范围有限,所以当我发现石室中央是一块巨型蛊卵时,当时的震撼无法形容。
我瞠目结舌,仰头望去,“这么大的蛊卵是怎么办到的?”
“陈小兄弟难道不知道赵家吗?”木槐解释道。
也许是见我一脸茫然,木槐接着说:“赵贺李三家,都是百年前威赫一时的风水世家。赵家起源于岭南一带,最擅长蛊术,在三家衰败之后,已经销声匿迹。”
他一边回忆,一边唏嘘,“贺家因为多数人学习邪术,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绝了户。而李家到了这一辈,也只剩几个了。”
“木槐先生,就是这个蛊卵在吸收你的灵气吧?这个蛊术该怎么破解?”我问。
木槐摇了摇头,“杀死母蛊就能破解,但是不知道她把母蛊藏在了哪里。”
贺兆齐沉思了片刻,忽地说:“这事多半跟冯修宁有关,我明天去冯家一趟。”
走出山洞之后,木槐告辞离开,贺兆齐提着灯笼,和我一起快步前行。
路过坟场附近的树林里,无数莹莹绿光飞了出来,我条件反射地绷紧了神经。
等到一只小虫子轻盈地悬停到眼前,我这才发现不是鬼火,是萤火虫。
贺兆齐驻步不动,望着那些萤火虫,“现在少了,以前倒是常见。”
“嗯,我小时候抓过一次,放进蚊帐里,能亮一个晚上,可惜第二天就死了。”
“昆虫的寿命本来就短。”贺兆齐意有所指地说。
心脏蓦地一紧,我一扭头,刚好能看到他低头的凝视,深邃的眼眸里全是闪烁的光点。在大片黑暗中,萤火虫都围绕在他四周,他就像会发光似的。
“阿铭?”
听到贺兆齐的声音,我回过神,我竟然看着他出了神。
贺兆齐嘴角微微上翘,但是他只说:“我们先离开这里,等回去,阿铭你想怎么看都行。”
“……你别瞎说,你有什么好看。”我决定装傻。
很快来到了河边,停靠着一艘小船。我们上了船,贺兆齐解开拴在木桩上的绳子,小船破开粼粼的水面。
水面荡漾的月光如霜,风吹来碎成细细的裂纹。
小船游在小河中,繁荣的绿林静寂无声,偶尔几声鸟鸣越发显得清幽。
流水潺潺,缓缓流淌。一块石碑立在水中央,经过几百年的风霜雨雪,已经破损不堪。上面的字却依旧笔画清晰,刻着“阴水河”三个字。
阴水河,这个名字给人一种不详的感觉。
后来我学了五行八卦,才知道,水属阴,河也是水,也属阴,这名字就是三阴聚顶。
月色之下,一条银白的鱼高高跃起,悠扬地甩尾,扑通一声掉回水里。
河里有鱼!我扶住船沿,探头去看,水草随着水流飘飘荡荡,黑乎乎的软叶子在黑乎乎的水底招摇。
右臂被什么抓了一下,是一只长满刺毛的手。
又是那东西!
我顿时汗如雨下,抖了又抖,刚要摇动铃铛,刀刃从侧边刺来,刺中那只毛手的手背。
就听一声刺耳的尖叫,那只毛手松开了,红色的液体在船下弥散。
贺兆齐抽回了刀,只见一个东西蹿到船上,它身长半米,瘦得畸形,看上去似人非人,似猴非猴,毛发稀疏,身后有尾巴。
这就是抓我手的东西,我本来以为是什么替死鬼,没想到是个活物。
贺兆齐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提起来,手上的黑火迅速燃起,蔓延到它身上。
它凄惨地叫着,扭动着想逃,却怎么也挣脱不了,很快燃烧成灰烬,飘落在水面上。
“这是什么?”
贺兆齐将手放进水里搅了搅,洗干净手上的灰烬,“水猴子。”
我一愣,“我以为水猴子就是水里面淹死的那些水鬼。”
“那是民间误传,算是一种妖怪,最喜欢拖人进水里溺死,吸取活气,多数群居。”
这鬼东西还群居!我惊恐地看向黑漆漆的水里,水草照样招摇,此刻在我眼里如同鬼魅。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些水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