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万事早已注定,只是连余惜迟也未曾意料,结局竟然真的被修改,千年前被种下的信仰在心里逐渐崩塌。
本该被楚禅逸视为弃子的燕娘,性命被保全,明晖郡主因插手朝政,陛下顾念旧情下令流放。
昔日门庭若市的郡主府,一朝沦为禁忌。
大霁再无明晖郡主。
“郡……主人,京都到平州途中,您确定不让人接应吗?”
烛火被微风吹动摇摆,发出噼啪的声响。
“不必,此行往西,有人自会等候。”
西?
途径燕州。
“那不是将经安王属地,若是遭遇不测……”
楚禅逸大步向前,迈过大门,从不回头。
永别,京都。
“竟向西行,是笃定还有皇姐庇佑吗?”
宁以羡轻笑,摩挲手上棋子。
桌上黑白两棋争锋,黑子唯差一气。
“纵使皇姐有心要留,怕也挡不住命数吧。”
她将白子布下,此局必胜。
箭矢刺上马车,擦过脸颊,离楚禅逸仅有一指距离。
“楚禅逸!”
楚婵逸被重重包围,此番流放朝中多方势力想置她于死地,就连马夫也是被想要刺杀她的人雇的,她这一生还真是坎坷。
但若要她选,她还是要选孽缘开始的地方。
“多日不见,玖大人的箭术似乎倒退许多,临死之前还望玖大人给点时间,不如让我与你们殿下交涉,避免误会。”
幕帘被砍破,玖持刀抵在楚婵逸颈上,赫然出现血痕。
“你如今已经不是郡主,别再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殿下不会见你,陛下更不会救你,你已然是一枚弃子。”
“见此令牌者,跪。”
楚婵逸丝毫不惧,从袖中拿出令牌喊道。
玖轻蔑的笑着,可看见金麒令面色大变不可置信,其余人见此情景连忙扔刀跪拜。
“任凭差遣!”
楚婵逸面带笑容,却只有阴森:“玖大人是要违抗命令吗?”
玖咬牙切齿:“拜见主人,暗影阁玖,仍听主人差遣。”
“带我见你们殿下,若有怠慢——格杀勿论。”
“是!”
“殿下。”
玖急色匆匆赶来。
宁以羡漫不经心地捻着花枝:“如何,尸首何处葬在何方。”
玖按照楚婵逸的吩咐回道:“殿下,我们找到了小殿下的行踪,那人戴着金麒令,就在前厅。”
本该留下的花枝被剪断,握住剪子的手颤抖万分。
宁以羡转身离开,她的步伐很快,生怕自己会错过。
“殿下!”
玖知道自己做错了天大的事,不止一次,殿下和那人的命运将会在今夜彻底改变。
她的越娘,小越儿,离开她时,越娘尚在襁褓,几年过去她会叫自己娘亲了吗?
推开门扉,只影独坐,幽暗下的侧脸竟有几分鬼魅。
来人一身红衣,腰间挂着金麒令,那是宁以羡亲手为越娘戴上的。
楚禅逸轻放茶盏,笑对故人。
“许久不见,定安公主。”
听到金麟令后,宁以羡早已湿红眼眶,看清楚婵逸那张脸,心中恨意更是浓烈。
“越娘呢?”
朝夕令改,恨的人就在眼前,如此可怜,楚婵逸只想这一刻久一点再久一点,久至此生也无法磨灭。
她走近宁以羡,将此刻宁以羡的一举一动都刻在脑海。
“妾回来了,殿下不该高兴吗?这些年的日日夜夜,妾都在思念殿下。”
“我恨不得当日亲手将你斩于剑下!”
宁以羡死死掐住她的脖颈,杀意尽显,楚禅逸却只看见那双红润的眼眶,她轻抚上那双永远也忘不掉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的泪滴落在心间。
“殿下,你也会有心吗?”
楚禅逸将她的手甩下,无论宁以羡如何使力也无法反抗,因为她的软肋被死死掌控。
“你若说出越儿在何处,本王可饶你不死。”
屋内寂静,很快又被笑声席卷。
“死?死有何惧。爱人受尽折磨而不可救,近在咫尺却不可触,这才是最可怕的。”
“楚禅逸”,宁以羡确实不怎么熟悉,可五年的枕边人是什么性子,她心里还是有点底的。
爱,恨。
与她们而言,犹如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宁以羡撑住桌角不让自己露出狼狈的模样。
“你想如何才能让我见越娘?”
寒光出鞘,楚禅逸凝视这把陪伴她重生的刀刃,是时候该了结这一切了。
“只此一刀,不会很痛的,往后你的家人将会一生顺遂。”
“郡主,不!不要!咯嗝……”
喉间鲜液涌出,溅洒一片,倒下的人还在挣扎,发出模糊的声音。
刚换上新衣的楚禅逸此刻沾满污秽,眼神毫无波澜,就像是处理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
她没有把刀抽回,而是就这么插在那。
宁以羡早已无心留意,玖问:“殿下,此人要如何处置。”
楚禅逸:“扔进乱葬岗,喂狗了事,明晖郡主的尊荣也该如此。”
不久消息传到京都,明晖郡主不甘受屈,选择自戕,被人发现时已在乱葬岗被野狗啃食,尸身不全,连价值不菲的衣衫都成破布。
一时间大霁将此事作为饭后闲谈,唏嘘万分。
宁以昭听闻此事已经是传开的几日后,养心殿里的东西被砸的一干二净,后宫前朝无人敢劝,唯有淑妃日夜照顾。
“陛下,若是郡主看见您如今的模样,定然不忍,只有您喝了这汤药,她在九泉之下才会瞑目。”
见宁以昭将汤药喝尽,她的脸上浮现笑容,很快,她和楚禅逸就可以大仇得报,而她自己,终于可以回到妻子身边。
我很快就来见你了,等我。
那之后宁以昭每日的梦里都是楚禅逸,而她最后一次亲眼见到楚禅逸时,是临死之际。
楚禅逸一袭黑衣,犹如在暗阁里她们共度的每个日夜,她对宁以昭说。
“你该死了,宁以昭。”
剑刃穿过心脏时,眼角划过的是风还是泪?
也许今生再也无法知晓。
余惜迟亲眼见证楚禅逸一点一点改变,这一次的燕娘没有死,穆苒君也没与楚禅逸成为你死我活的死敌,不成想最后穆苒君与楚禅逸居然成了同一阵营。
余惜迟跟着她来到最后的结局。
“陛下,今日还不曾吃药,若是被越儿知道,越儿会很担心。”
宁以羡冷冷看着楚禅逸。
不,不是楚禅逸。
而是她的妻子,她的皇后。
叶氏。
“你想要的还不够吗?”
‘楚禅逸’抬眸:“臣妾要的便是陛下和越娘的安康。”
两年后,宁以羡“寿终正寝”,宁越登基。
而楚禅逸的名字被史书如何写都不重要,毕竟皇后叶氏为大霁做的一切都将载入史册。
商弦凝感知到五行阵法崩塌,这一次的穆苒君没有被冠上谋反之名而被杀,梦泽也并未屠城,一切都改变了。
余惜迟完成了她们的承诺。
正要脱离阵法,商弦凝却感知经脉逆行,掌中丝线牢牢将她束缚。
“怎么回事。”
被缚灵术强行传召,商弦凝看见余惜迟,还有她身旁的……
‘楚禅逸’?
忆看见商弦凝的面孔,稍稍皱眉,随后不忍扬唇。
似乎还有嘲讽的意味。
“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蠢笨。”
商弦凝目光看向余惜迟有些不解,察觉忆想对她出手,果断现出索魂鞭向忆二人挥去。
忆闪身躲避,不想商弦凝瞬移在她身侧,索魂鞭精准鞭在她身上,直中心脉,只一招忆便退至几尺外。
蛇鳞尝血,犹如久逢甘霖,疯狂叫嚣,不停在商弦凝手中震.动尽显杀意。
被自己一直瞧不起的花妖居高临下用蔑视的眼神凝视,忆心中自然不爽,但保命要紧,于是将矛头对准余惜迟。
“难得相见,女君可要好好叙旧!”
逃出阵法,忆再难忍心脉之痛,吐出鲜血。
余惜迟将忆的话语全数听下,心中对商弦凝的身份再生怀疑。
如若商弦凝真是棠音,忆怎么会见过她,更不可能会说许久不见。
方才商弦凝招数满是杀意,若是常人,此招一击致命,棠音怎么可能会如此。
佯装棠音者,死。
阵法破解,十陵正想要寻找商弦凝,却感知到商弦凝正处危险。
经脉逆行,商弦凝此刻必是体内二气相撞,不出一炷香时间,必将经脉尽断。
“我得去救主人!”
“你究竟是何人?”
余惜迟眼里不再是柔情曲意,相反是想要将她杀之而后快。
商弦凝不懂她为何如此善变,前一刻还在信任,后一刻却成死敌一般。
她紧握手中鞭,准备抵抗。
眼见她的防备越甚,余惜迟更是怒意上涌,缚灵术丝线在她的手上显现成形,丝线缠绕商弦凝浑身。
轻轻握拳,丝线绷紧,血液随之浸染,无数红线缠绕。
“胆敢欺骗本君者,你是第一个。”
商弦凝浑身被丝线束缚,灵更是被渗透,察觉死亡即将来临,她的皮肤涌现紫线。
弥留之际,她看到梦泽。
“总有一天你会享受这种感觉,吸收无尽生灵提升法力,以死为交换,杀你的人修为越强,你吸收的法力就越强,何乐而不为。”
“那是邪修,你以此为生,我不干涉,但我绝不以自己性命为草芥。”
“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忽然她又想起温丹妍对她说的话。
‘切记,莫要相信任何人,除非你想将命留在这里。’
好不容易放下的戒备,居然惹来的是杀身之祸,可笑。
“枯骨磨锋,出!”
十陵由小小剑灵的身子化作一把巨剑刺向余惜迟,金光骤然冲破三界天际。
余惜迟疑惑:“那是……”
商弦凝趁机冲破缚灵术,再度挥出索魂鞭,余惜迟不及闪躲,无数蛇鳞划过脖颈。
冰凉刺骨的触感彻入骨髓。
不宜恋战,商弦凝用最后一丝气力破阵,十陵化成人形坠落在修真界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