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先点进有自己名字的词条，发现排在前列的全是营销号。他们不知从哪儿找到了楚淮高中毕业的大合照，将其放大用红圈画出来。
【听说这就是要出演孟泽蜻的楚淮，S大附属高中今年的毕业生。好年轻啊，才十八岁，你们怎么看呢？】
【[惊讶][惊讶]传闻杨鹤导演找才高中毕业的素人演《征途》重要配角，可前些天他一直在接触赵斯亦啊，还在采访中夸赵斯亦有演戏天赋。难道只是烟雾弹吗[笑哭][笑哭]】
评论并不多，除开营销号自带的机器人评论，剩下的赵斯亦粉丝都很冷漠。
“抱走我哥，工作相关只信官方消息。”
“一个两个全都贴着赵斯亦炒作，赵斯亦是你爹啊，离开赵斯亦就不会直立行走了是吧。”
楚淮面色不变。
他先想到的不是往下滑，看赵斯亦粉丝的阴阳怪气，而是这件事的起因——
《征途》的选角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杨鹤和《征途》官方微博都没有动静，这些人是从哪儿知道的选角？
别看楚淮的家里人、白明天、文芳姜慧等等一干人都知道了《征途》的选角就以为这事是公开的。当天的工作人员全都是杨鹤公司的员工，劳动合同自带保密条款。同时所有试镜分区域进行，除非演员互相认识，通气，不然选角的事不至于泄露给外人。
比如说卫子辰，他在看见热搜之前就不知道楚淮拿了角色，给楚淮发了一串感叹号过来。
楚淮返回，点开最上面的热搜。
排第一的也是营销号，但配图是电子杂志的采访截图。
“问赵斯亦：外界传闻说您打算转型，前段时间接触了杨鹤导演。现在《征途》的选角也结束了，您会和杨鹤导演合作吗？
赵斯亦说：这一次肯定没有合作的缘分了，我下半年要筹备国外两场演唱会，希望以后能合作吧。”
只看这一问一答，还没什么问题。但杂志截图下面紧接着拼了一张内部演员表。
应该是公司内部会议关于《征途》的总结，或者其他什么报告中的表格，有人用红笔画出孟泽蜻一栏的演员名单，只见后面赫然写着“星宇娱乐，楚淮”。
楚淮眼中映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字，少顷，他的手指一动点进评论区。
【好丑……原著粉要炸了。】
【原著孟泽蜻二十出头，经验丰富，双重身份。这种角色就应该找个有阅历的，而不是往年轻了找。刚毕业就进杨鹤的剧组，哪家的少爷啊。】
【已经不想看了。】
都不用挨个查成分，看头像就知道这些人也是赵斯亦的粉丝，几乎没有原著书粉。
这不奇怪。
《征途》是大热ip没错，但因为其性质更偏传记，书粉很多都不混娱乐圈。即使有一小部分看见热搜点进来，也被这阵势吓住了。他们从来不参与粉圈骂战，更不会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为楚淮说话。大多是看看，然后退出去。
赵斯亦粉丝不费吹灰之力，就控住了广场上的舆论风向。
楚淮正继续往下翻，手机屏幕顶上突然跳出来一行通话请求。
是文芳。
楚淮拿出蓝牙耳机戴上。
文芳声线有点小心翼翼的，“喂，小楚，下课了吗？”
“下了，我在看热搜。”楚淮直截了当地说道。
文芳一哽。
“……你，哎呀，你别看那些，回头心情不好。他们找的那些照片，又糊光线又差，还锐化了好几次，和你本人差十万八千里。”
“那个倒无所谓。”楚淮朝电梯走去。
仔细看，他的脸色稍微比平时紧绷一些，隐隐透着少见的凉薄。楚淮垂眼按电梯按键，轻声问电话那边的文芳。
“文姐你觉得我要演孟泽蜻的消息是剧组透露出去的还是赵老师透露出去的。”
楚淮在说赵老师三个字的时候略微加重了一点。
文芳无言。
“肯定是赵斯亦啊。”
文芳语气不爽极了：“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已经找过杨导了，杨导也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你看那话题，之前他们说赵斯亦记仇、报复心强，我还不信。绝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啊。生怕我们不知道是他买的热搜。”
“拿你一个小新人虐粉，他也干得出来！他那么牛逼怎么不自己把角色定下来啊。有种去跟杨导掰扯啊，对你发火算怎么回事？”
楚淮轻轻笑了下，但眼底还是有些冷。
“冷静，文姐。你在外面吗？”
那边文芳默了一下，似是在调整呼吸，再次开口时声音低了不少，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气得我，都忘跟你说了。你在上课的地方等我，我去接你。这是你第一个热搜……第一个黑热搜，而且你还没开微博，作品也没有官宣。我接你来公司开个小会，回头宣传组的老师也会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楚淮没想到这件事经纪公司会介入，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
“好，我给你发定位。谢谢文姐。”
“谢什么，姐还等着你帮我实现财富自由呢。”文芳苦中作乐地开了个玩笑。
楚淮下到一楼，还没出门，就隔着玻璃幕墙感受到了一些外面的高温。街上日头正盛，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脚无意识地在地上打节奏。等他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楚淮看着瓷砖地面，唇线平直。
虽然考表演系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第一次真正成为大众审视的对象，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神不定了起来。
当然了，心神不定只占三分。更多的则是浓烈的……不高兴。或者用厌恶来描述更为准确。
——怎么会有人拿不到角色就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公然指使粉丝去攻击另一个才入行的小演员啊？赵斯亦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吗？
楚淮家庭成员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家所有人都抱有很强的怜悯心和正义感，虽然大家从不挂在嘴上，都说向钱看齐，但心里永远有一根底线在，永远有分对错的标准。
楚淮不像家里其他人那样天天直面黑白灰，所以他很少产生激烈的对立情绪，但这一次，赵斯亦确确实实踩在了他的底线上。
楚淮甚至不觉得赵斯亦之前舆论造势，倒逼杨鹤的行为有问题。在他看来，赵斯亦那个时候的手段虽然有点卑鄙，但想想还挺有意思的，属于他和杨鹤之间的掰扯，没有人会在其中受伤，《征途》这部电影还能得到有效宣传。
后来赵斯亦酒后乱性的行为，楚淮不喜欢。但毕竟赵斯亦是alpha，他是beta，糊弄糊弄也能过去。真冷冰冰地算利益，那三期综艺分完税后到手快六十万，赶得上他姐现如今一年的创收。
可赵斯亦怎么能引导网暴呢？
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楚淮，而是另一个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小新人。或者说赵斯亦的粉丝当中，有那么一两个极端的，开盒、线下找上门，造成严重后果赵斯亦能承担吗？
赵斯亦没有脑子吗？
楚淮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击，为自己以前真心实意喜欢过这么个明星感到不值。
——这人以前会不会干过同样的事？
楚淮回想，但没有在脑中翻到能对得上的信息。
手机这时候亮了一下，文芳发来消息说已经到门口了，让楚淮快出来。
楚淮收敛心神，站起身带上口罩。
才出门他就看到了文芳那辆白色suv，文芳也看见了他，伸出手招呼。
楚淮小跑过去打开副驾驶的门，“辛苦了，文姐。”
“什么话，我的绩效从你赚的钱里面抽的。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千万不能出事。”文芳打灯转向，“还好吧，不生气哦。”
楚淮冷笑一声。
文芳惊恐看他。
楚淮回以心平气和的回应，“还好，不生气。”
文芳憋笑。
车驶上大路，文芳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拉楚淮进了宣传群。
“现在有两个方案，第一是，不回应装死。第二是趁着风口浪尖，开微博吸引粉丝。第一种稳妥，第二种收益大，你先自己判断一下……”
“嗡——嗡——”
文芳话音未落，一个电话先挤了进来。
楚淮下意识看向屏幕，目光一凝。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斯亦的经纪人姜慧。
……
车内一时非常安静，文芳神情古怪，看看手机又看看楚淮，来回了足有三四次。
“……接不接？”文芳舔了舔嘴唇，不确定道，“她不会是来示威的吧。”
楚淮伸出手，直接按了接通。
……
又是几秒的沉默。
微妙的尴尬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
“喂？芳芳啊，我是姜慧。”
好熟悉的语气，半个多小时前，文芳给楚淮打电话，用的也是这种小心翼翼中带着点试探的口吻。
楚淮若有所觉。他看向文芳，示意文芳说话。那眼神轻微而利落，文芳下意识顺着他前倾身体，手上把车开向路边停稳。
“姜慧姐，是我，怎么了？”
姜慧喟叹地“啊~”了一声，隐约有些讨好的意思，“是这样的呀，就是，之前咱们不是有点误会嘛。我们赵老师想请楚老师出来吃个饭，问问楚老师有没有时间？”
？
你家艺人才搞小手段，把我家艺人挂到黑热搜上。你转头当好人过来攒局？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虽然咖位对不上，但咱们两家以后肯定是对家好吧。
文芳想这么说，但大家到底是出来赚钱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把话说死。
她看楚淮。
楚淮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按住收音孔洞问她，“我可以说话吗？”
文芳双手空递，示意他随意。
楚淮一点头，拿下文芳的手机，“姜小姐你好。”
电话那头的姜慧一惊，她没想到楚淮在文芳身边，下意识看向大办公桌后的赵斯亦。
赵斯亦跟祖宗似得回望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点小事都要我来，我雇你干什么吃的？
姜慧叹了口气，命苦地放软声音对楚淮：“楚老师，你也在啊。今晚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呗，上次都没好好说话。”
楚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单纯的清冽：“是要说今天的热搜吗？”
姜慧一个倒仰。
圈内人都默认的一条潜规则：假设所有的电话都被录音了。
她赶紧往回拽，“主要是想谈谈以后的合作，那个《无限逃亡》啊，我们赵老师可能也要去拍。大家认识嘛，正好出来吃吃饭聊一聊，宣传，小技巧什么的。”
楚淮似乎是笑了一下，回应依旧很是礼貌。
“那就不用了，我不是很想和赵老师合作。”
话音落下，赵斯亦倏然看向姜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