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的东西，我不要了。”
燕兰星神色淡的出奇，相比于刚刚那强烈的情绪波动，现在居然觉得心底是出奇的平静。
阿娘告诉她，弃她去者不可留，
她也是自小长在富贵家里栖梁燕，何必又毁名声追着他跑。
她娘说的对，低头讨好得不来真心，真心待你的人怎么舍得让你委屈，可陆玄瑜……处处给自己委屈受。
她又何必……自甘下贱！
白玉叮当脆响落地，陆玄瑜的心里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离他而去。
燕兰星最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就那一眼，常常让陆玄瑜午夜梦回时惊醒。
陆玄瑜顾不得旁人，第一次失态，他上前跨了一步，紧紧攥住燕兰星的手腕，
他语气凝涩，“兰星，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你听我解释。”
“陆大人，”
燕兰星转身，眼眸垂着，并不看陆玄瑜，“松手。”
陆玄瑜第一次这般执拗，“不，我要话对你说。”
燕兰星面无表情，淡淡开口，“好，那我问你，你要她还是要我？？”
陆玄瑜拧了下眉，“这怎可一概而论。”
燕兰星日后是它的妻，宋琬青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根本就不是一样的。
“呵，松开我。”
燕兰星闻言甩开他的手，果断离开。
她不是要他最选择，她要的是他明晃晃的偏爱，可现在陆玄瑜连一条承诺都说不出。
果然，陆玄瑜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
这些年真的是她在自作多情。
陆玄瑜还想要再追，却听后面有人惊呼，“宋姑娘，你脸色这般难看，你怎么了？”
只听宋姑娘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她轻柔的问道：“陆郎，你能送我回去吗？”
可现在陆玄瑜心烦意乱，还在想燕兰星的事，“我派人送你回去。”
宋琬青很是善解人意，“好吧，那你去哄哄郡主，她或许是伤了心。”
陆玄瑜有些挫败，“我知道。”
燕兰星没有等到陆玄瑜的道歉，他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而陆玄瑜等到处理完公事才恍然察觉，原来只要燕兰星不寻他，他是见不到燕兰星的。
他摸着手里的玉坠，这是他费尽心思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一块玉。
他亲力亲为，将玉件打磨好，一点点雕刻出纹路，是一只立在芍药画枝上的小燕，活灵活现，形态逼真。
他想立刻就拿着去找燕兰星，但又怕太过唐突，
这几日燕兰星不在，他心里空空荡荡的，看来自己前几日确实太过分了。
唯有站在半空的陆玄瑜闭上了眼睛，他开口，“错了。”
第二日，是个阴天，天气昏沉一片，似乎要有暴雨倾盆。
门口备好了马车，陆玄瑜穿了一身月白色绣淡金飞鹰纹路的衣衫，他平日里穿蓝色绣竹雯或松菊居多，这样的打扮到是让人眼前一亮。
月乌追了出来，“主子，路上冷，要不穿件外裳。”
陆玄瑜觉得那外裳有些累赘，颜色也不匹配，有些嫌弃的看了两眼，“不了，也不打紧。”
手里的玉坠被他摩挲的发热，被他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装到一个精巧垫着锦布的小盒子里。
他合上小盒，
咔。
“陆大人！陆大人！”
突兀的声音穿透雨幕，冰凉的雨水砸到地面上，陆玄瑜脚步一顿。
“陆大人请留步，圣上有令速速进宫……”
来人穿着紫色官服，头上的官帽被淋了一小块。
陆玄瑜拧了下眉，“柳大人，我今日休假。”
柳少傅可没管这么多，“哎呀，听说先前的有消息了，你有什么事先见了圣上再去也不迟啊，快随我速速进宫吧，别让身圣上等的急了。”
陆玄瑜将东西收好，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可他不知道，正是这场大雨让他跟燕兰星那点情谊分崩离析，再也不复以往。
从皇宫出来后，他才知道，燕兰星跟宋琬青都不见了。
他急急忙忙的找了一整日，最后在一座山崖上找到了两个人。
两个人都被绑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淋的人睁不开眼。
燕兰星刚刚醒来，她似乎有些懵。
直到看到脚下就是悬崖，她脸色吓得煞白，本能的向周围汲取安全感。
绑匪却是不管，直接开口，“这两个小姑娘，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你未婚妻，那你就选吧。”
银白色的刀刃压在绳子上，燕兰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玄瑜……”
陆玄瑜似乎是呆住了，整个人反应不过来。
“不……”
站在雨幕的陆玄瑜神色恍惚，站在半空的陆玄瑜满脸嘲讽。
因为他再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宿主大人，确认要假死去攻略其他对象吗？”
“确认，陆玄瑜的攻略值太慢了，他心里只有燕兰星，唯有……取代她。”
同宋琬青昏迷的状态不同，那道声音清晰而又果决。
“死人是不可战胜的，我不需要在他面前浪费时间了，只要燕兰星一直活着，他就会想起我。”
站在半空的陆玄瑜面上古井无波，他好像早就料到了般，脸上只剩下一片冷寂。
下面的陆玄瑜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燕兰星一开始还睁着眼睛看着他，直到看到陆玄瑜眼里的痛苦纠结，那一瞬间，心里好像是有一团火熄灭了。
怪这雨幕太大，怪她看的太清。
绑匪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刀子往前送了两分。
“你要是不选，那两个就都死吧。”
陆玄瑜的指尖颤抖着，“我选……”
一道怒喝乍响在耳畔，
“救我妹妹！陆玄瑜，你要是敢放弃我妹妹，我燕家是不会放过你的，还有你们陆家上下。”
燕锦铖骑着马飞奔而来，身上被淋的狼狈，眼睛却亮的吓人，带着燃起的怒意。
“放开我妹妹，我妹妹是郡主，若伤他一分，我定寻你五亲九族来殉葬！”
燕兰星刚刚失了光彩的眸子此刻也明亮了起来，“三哥！”
“三哥救我！”
“岁岁别怕！”
宋琬青刚醒来，似乎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陆……陆郎。”
那绑匪似乎是觉得烦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一刀砍在燕兰星身后的绳子上，然后将燕兰星重重向前一推。
绳子失去两端平衡的力道，燕兰星被推着往前走，而宋琬青则迅速向后落。
“不要！”
陆玄瑜目呲欲裂，极快的扑过去。
但他再快也够不着宋琬青了。
陆玄瑜跟燕兰星擦肩而过，燕兰星被吓得腿软，被燕锦铖接住。
而陆玄瑜扑倒在崖边，手掌间只捏住了一半断绳。
“岁岁不怕，三哥带你回家。”
燕锦铖抱紧了妹妹，一阵子后怕，差一点差一点就见不到妹妹了。
站咋崖旁的绑匪看了这一场闹剧，忽然古怪的笑了一声，对着燕兰星道，“小郡主，安排的事小的都做到了，可别忘了答应小的的事。”
说完，直接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燕兰星脑子转不过来，实际上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她现在根本就感知不到任何东西。
唯有燕锦铖怒骂一声，“靠，临死还给我妹妹泼脏水，我妹妹用得着这般手段？”
“还有，这分明是你的债，却无端的让我妹妹遭了殃，陆玄瑜，你该庆幸我妹妹没出事。”
陆玄瑜眼睛红通通的吓人，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
燕锦铖看着他的状态被他吓了一跳，语气不善道：“怎么？你也怀疑我妹妹！我告诉你陆玄瑜，要不是我妹……”
“别说了，走吧。”
燕兰星扯了扯燕锦铖的衣服，累极了，她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回家。
陆玄瑜在山崖上跪坐了许久，直到雨停，他才踉跄的起身，一个小盒子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他打开，里面是碎掉的小燕子，原本活灵活现的玉坠成了死物，变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一滴水落到了玉石上，不知道是谁的泪。
宋琬青已死，燕兰星休养了一个月。
直到第二月，陆玄瑜处理好了所有的案子，登门谢罪。
两人的婚约是圣旨，如果没有意外，燕兰星就是他的妻。
时间会将伤疤磨的很光滑，再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陆玄瑜自那之后像是变了个人，温柔体贴，处处考虑燕兰星的心思。
燕兰星本就喜欢了他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陆玄瑜这时候才发现，燕兰星真的很好哄。
燕兰星跟陆玄瑜次年成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太后亲临。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去，只有站在半空的陆玄瑜脸色开始不对劲，手上青筋暴起，眼神里满是痛苦。
“不是，不是这样的，错了……”
他情绪几乎是控制不住了。
梦境开始崩塌，红烛戏帐割裂般的撕毁，他来到了燕兰星身死的那个雨夜，他急急忙忙赶来，却只见到了满地的尸体。
他从未见过燕兰星那般毫无生机的眼神。
燕兰星在他面前自刎。
“不——”
下一秒，天幕倾斜，痛苦绝望一瞬间席卷而来。
陆玄瑜猛的睁开了眼睛。
“主子！”月乌闻声赶来。
陆玄瑜还在恍惚，“不是这样的，不对……”
“主子，你怎么了？”
陆玄瑜坚定道：“我要见燕兰星。”
月乌有些踌躇，“主子，郡主没在侯府，听人说是去庄子上玩了，好像还是跟沈二姑娘。”
陆玄瑜拧起眉，“什么？”
夜晚的风呼啸而起，似乎天地间更冷了一层。
燕兰星醒来时，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起身敲了敲门，果然有人来问。
“郡主有什么吩咐？洗漱的水在房间，郡主可是饿了？”
燕兰星回道：“没有，裴少微呢？”
元隐回道：大人早上要跟徐大人议事。”
燕兰星闻言嗤笑两声，“那个废物议什么事。”
见外头不说话，他又补了句，“我不是再说裴少微。”
“属下知道。”
燕兰星觉得无聊，在屋里绕了几圈，裴少微的屋子很简洁，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空气里还有一丝淡淡道清香，闻着很是好闻。
正看着，突然她觉得书案前的一个物件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