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立秋。
小书斋北面的银杏树下,两个身影在做深蹲跳,一个身体轻盈,一个累如老狗,两人正是洛时及和平子洲。
初一府学开学,洛时及他们六月二十七回了城,平子洲与钱子商不知怎的吵了架,平子洲还去花楼闹出了事,这个自然瞒不过平长信,根据家规受罚要打板子。洛时及跟平长信做了提议,打板子伤筋动骨,好了也会落下病根,不如做体能惩罚,即能让平子洲绝对长记性,又锻炼了身体,平长信便答应了。
洛时及终于能训练一个兵了,所以恶魔的一面展现了出来。平子洲每日起的比鸡早,就开始绕着吴山西巷跑步,洛时及还美其名曰,早起没人看见保全平子洲的面子,眼睛都没睁开就被拽了起来,头一天三公里平子洲就跑得要死要活。跑完步休息一刻钟,便开始蹲马步,平子洲不到一盏茶时间,腿就抖如筛糠,想站起来休息,平长信的眼神便看了过来,只好咬牙坚持。
又坚持了半盏茶,瘫软在地,喘着粗气道:“不行了,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挨板子吧。”
洛时及定不能放过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兵能过过长官的瘾,便开始拿出他忽悠的本领:“子洲,在不久的将来,在大宋这片富饶的土地上,会诞生第二个张三,他天下无敌,横扫江湖,所向披靡!那个人就是你,平子洲!”
“什么意思?”平子洲睁大双眼。
“张三前期也是经历过许多□□上的磨砺,才摸到了仙门,所以咱们这是已经进入修仙剧本了。”
“你诓我了!”
“还记得美食城的游戏我写的剧本杀吗?我打算把修仙记做成剧本杀,就是做成真实场景,设置关卡,最开始就是体能过关,所以你现在已经早别人一步了!”
平子洲这下来了兴致,爬起来,拉着洛时及坐下说话:“会跟书里一样有法器、秘籍、仙丹、还有宗门?”
“可以有,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先做个测试版的。”
平子洲眼睛放光,脑中已经想象自己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场景,“好啊,好啊!那体能关卡有我这么累?”
“比你这个更狠!”
“那太狠了,别人不玩怎么办?”
“所以你就要做第一个通关的人,告诉他们你平子洲都能通关,他们不能通关你就是天下无敌,气死他们!”
“他们不服气,再难也会玩!时及,还是你脑子好啊,想想就好玩,来!咱们再来做深蹲跳!”
就这样像拉磨的驴,前面吊了一个苹果。
训练完后平子洲走路跟个老太爷一样腿打着摆子,但每日雷打不动地往钱子商那儿蹲点,钱子商走哪便跟到哪儿。他很想告诉钱子商剧本杀的事,但每次他一靠近,就会有一天蹲不到钱子商,所以他就保持距离不烦他,时间久了偶尔钱子商憋他一眼都十分高兴,他去美食城盯工的时间也变得特别多。
后来跑步这事,平长信也加入了,平子洲更不得偷懒,半个月时间,跑步增加到五公里,只是蹲马步还是咬牙坚持着。
七月半,中元节,放假三天。
数日前,市井坊间就已开始卖冥器,到了放假第一日晚上,商户瓦肆张灯结彩,犹如七夕。平长信带着洛时及泛舟在市河上,岸边上行人如梭,卖花果、冷饮、小吃、河灯的叫卖声此起起伏,河面时不时有河灯飘过。洛时及感叹,无论古今,不管什么节日只要放假大家都会尽欢作乐。
“长信,那是钱子商吧,后面……跟着子洲了。”
“嗯。”
“回临安那天看到他吓了我一跳,比我晒得还黑,还晒伤脱了皮,好好一个公子哥,竟成了那般模样。情侣吵架很正常,但他俩闹得凶了也有点久了。”
“子洲性子还像个孩子,没有当担。”
“嗯,磨砺磨砺就好了,呆会儿我找钱子商说会儿话,我要吃酸梅汤、糯米藕、烤面筋、烤肉肠和麻辣烫,辣点。”
“好。”说着船靠了岸,平长信下船去买吃食。
洛时及叫住钱子商:“上船坐会儿。”
钱子商看着远去的平长信,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腿进了船。跟在后头的平子洲一时不知怎么办,看了看船,又看了看平长信的身影,思考了一下,追上他三哥。
“商会的动作就是快,效果又好,现在街头的小吃丰富多了。”
“嗯,得益于你。”钱子商看着岸边的小贩又道:“你把洗发精和沐浴液放严江杂货铺卖?”
“嗯,上次去浴堂买卖没谈成功。”
“这两样东西不比糖,要想在临安卖得开,严江的人脉支撑不了,严大人在官场上又不怎么打交道,更不易。”
“你有何想法?”
“平长信没帮你?”
“有啊,他在府学和平家帮我推广,但我不想为这事坏了他名声,这个没他重要,是我的事。”
“你们没有过矛盾吗?”
“两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呢,但我们会达成共识,遇到问题先解决问题。”洛时及看着钱子商神情有些落寞,“感情契合之一就是要有足够的沟通,茫茫人海中两人相遇相爱,如果都不开口说话,是做不到相知的。”
“沟通?”
“嗯,子洲心思粗疏,你不跟他说清楚,他想不明白的。而且,男人也是要调教的,你要去教他怎么爱你,如果还学不会,那就换一个呗,天下森林一大片,就不要在一颗树上死耗着。”
钱子商细细想了洛时及的话,望着在买吃食的平子洲,还时不时往他这边瞟几眼,“你说得对!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这才是我钱子商!”
“你再试试,试试再换啊!”洛时及看钱子商的表情,怕好心办了坏事。
钱子商开怀一笑,“说回刚才那事,洗发精和沐浴液,我们合作吧。”
“要不,等他们回来一起谈!”
“行!”
“三哥,你跟时及吵架吗?”
平长信倪了他一眼,“哦哦,你们不会吵架,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吵架……”
“哦哦,你们不会有如果,那,我跟子商吵架了,怎么才能和好呢?”
平长信望着远处的少年也在看向他,“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告诉他你未来的规划里有他。”
“可他都不听我说啊!”
“发酒疯那么强势,认错就不行了。”
“我,哦……我明白了,我再喝点酒就行了。”
对于平子洲的脑回路,平长信不再多言,拿上少年点的吃食往回走。
“三哥,你等我呀,我这个还没好!”
平长信回到船上,找了碗把吃食装好才端到少年面前。平子洲跑到岸边,迟疑着上不上船。
“还愣着干嘛,还要让人等你不成!”钱子商开口道。
“哦哦,不等不等,我就上船!”平子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跳上船,船都晃动了一下。
“呵呵,子商,这个,我买给你吃的。”平子洲小心翼翼把吃食放钱子商面前,看他未动,想向洛时及求救,看见他三哥的做法,也连忙去拿碗盛着。
“是这样的,我跟钱子商要合作洗发精和沐浴液买卖,药材这块长信你来,可以吗?”洛时及考虑到在临安钱子商能独大,他们又合作了这么多项目,有被吞并的风险,如果能有一家势力相当相互制衡,他认识的只有平长信,他也只相信平长信。
“可以。”
平子洲眼睛一亮,“这个我也可以的……”声音弱了几分,“我帮三哥打理。”
钱子商也知道洛时及的心思,瞟了一眼平子洲,应道:“那成,你出的方子照样给你三成,我做销路,三爷出药材各占三成,还有一成嘛?”
“能给我吗?我想帮忙。”平子洲大财主不管分成多少,他只在乎有没有他的份,而且又是能和钱子商接触的事。
“给严江,这事本是你给他的营生,被我抢了,理因给他!”
“好!这份情我替严江记下了。”
洛时及暗想,他做了这么多生意似乎太过于顺利了,前路会不会有坎等着他。他向来谨慎,但也想得开,有坎迈过去就行,而且现在他还有一个人可以商量。这想法只过了脑子便抛于脑后,该来的总会来,想了也没用。
“照样我负责精研,经营我就不参与了,小钱爷这方面也比我有能力。另外,子洲也可以帮我,我付你工钱。”洛时及笑道,也算帮忙帮到底了。
“好啊,好,我帮忙!你不用付我工钱。”平子洲又明亮了。
几人商量一番,洛时及建议现在天气热,两样东西不经放,而且他们的销售群体不是普通老百姓,先做推广让人试用。下个月天气转凉了,泡澡的人多了,试用的人也知好坏,再建作坊不迟。
商议完后,钱子商下了船,平子洲亦跟着。
“时郞用了什么法子,让钱子商理会子洲的?”
洛时及挑眉一笑:“我告诉他这个不行就换一个!”
平长信一顿,道:“下月明法科考,我要去扬州监考,你想去扬州游玩吗?”
“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平长信扬唇一笑:“我想你去。”
“那我就去。”
平子洲在后头追着。
“子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好好认错。”
“行,就这儿吧。”
平子洲看着四周人来人往,也顾不上其他,大声说道:“子商,我错了,我不该……唔……”钱子商捂着他的嘴,“丢人!”
叫了一条花船两人入坐。
“子商,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吼,不该与你吵架,下次你想吵架,我也不跟你吵了。”
钱子商横了他一眼,平子洲吞了一下口水,“我的意思是,我是喜欢你的,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与你做任何事情,不是我跟你在一起只会想着那事的,你骂我我也喜欢。我有想过以后与你成婚的,我想在临安做出点成效后,再跟父亲谈此事,这样我就有了底气。”
钱子商看着平子洲认真样子,一个月前,还是一个俊俏的小白脸,现在一张黑黝黝的脸,到显得成熟了一些,“那就入赘我家!”
“啊?那,那不成吧!”平子洲看着钱子商的脸色,又改口道:“也,也不是不行,但我想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如果没钱就不成了,所以我还是想赚大钱养你!”
“我不喜欢长得黑的男人。”
“啊?我,我不黑,啊,我会养白的!我会很快白回来的!”
“你体力不行!不能满足我!”
“啊?这个,这个我行的,我现在跟着时及在跑步做体能训练,我能一口气跑五公里,不带喘的。还做了深蹲跳,扎马步,改明儿我让时及教我练拳,我,我可以满足你的!”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那等你能一口气跑十公里再说吧。”
“啊?那也太远了,能不能减少点,八公里我明日就能跑,不!今晚就能跑!”
“那算了!”
“哎,那就十公里,只是我还需要锻炼几天,你等等我行吗?”
“你委曲吗?”
平子洲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委曲,一点都不委曲,你骂得好。在,在乐春楼,我不该那样对你,我该打,你要是还没消气,你再打我也成。”
“平长屿,你不必委曲自己,我也不是什么宝贝,你没必要这样让着我,你……”
“不,不是的,你是,你是我的宝贝,我要让着你!”
平子洲一听急了,抱着钱子商生怕他又跑了,“子商,咱们和好吧,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这些天,你不理我,我好难受,我真的可以改的!”
钱子商听着平子洲颤抖的声音,想着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好!平长屿,我们和好。”
平子洲脑袋埋在钱子商脖颈,声音嗡嗡的,“子商,谢谢你。”
钱子商感受到有泪水流入他的颈间,闭着眼,回抱了平子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