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照野讲完一张卷子，沈衔月有点头昏脑涨。
他说的什么牛顿、阿基米德，进了她的耳朵都变成了脆香米。
她的视线跟着他的笔尖。
周照野手里捏着一支红笔，笔身是粉色的，最顶上还有一个HelloKitty的装饰，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今天出门连笔都没带，是直接从沈衔月笔袋里拿的。
颜色浅的笔写出来的字很容易变丑，起码沈衔月是这样的。
但他写出来就很好看。
清晰工整，笔划苍劲有力，最后一笔会微微拖长，拉出锐利的笔锋。
和他这个人很像。
沈衔月盯着看了一会，忍不住说：“你练过书法？”
周照野写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小时候跟爷爷一起练过一段时间。”
他上小学的时候，字特别丑，就跟狗爬一样，第一次拿作业给白蕴荷签字的时候，被笑了好久。
后来周鸿禧知道了，觉得实在是太丢人，就找了个书法老师，让他每天跟着练一个小时。
沈衔月：“哦，那挺好看的。”
周照野挑眉，就这样看着她：“要我教你，那就不是一顿饭的事儿了。”
沈衔月发现周照野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而且还很幼稚。
明明听得懂，但却装不懂。
她冷笑一声，在周照野写下的那一行字旁边画了个猪头。
周照野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是你的试卷。”
靠，她忘记了。
沈衔月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卷子抽回来：“用你管，我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陆明川在对面写练习册，狗狗祟祟地抬眼看着对面两个人的互动，觉得自己好多余。
小明同学今晚就想远航。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一下，姜圆圆发来消息，说已经到了，在图书馆附近的奶茶店买喝的，问要不要给其他人带。
沈衔月把手机推到桌子中间：“喏，她问你们要喝什么。”
陆明川把脑袋凑上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点了一杯不加珍珠的茉莉奶盖。
周照野选的是柠檬水。
沈衔月是杨枝甘露死忠粉，当然还是选这个。
“我去接她过来，你们先写。”她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哦对了，你们可以先在网上搜一下，看看中午吃什么。”
陆明川坐了一个上午，感觉屁股都要坐烂了，此刻在位置上扭来扭去，又是伸懒腰又是打哈欠。
周照野：“你屁股上长钉耙了？”
陆明川摇了摇头：“头有点痒，感觉好像要长脑子了。”
周照野拿起反扣在一边的书，整个人放松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伸长，懒洋洋地说：“那多吃点核桃，免得新长出来的脑子发育不完全。”
“滚啊你！”
-
沈衔月跟着姜圆圆发来的定位找到了奶茶店的位置。
门口大排长龙，打扮时髦的少女们三两结伴，手里都拿着一杯奶茶，臂弯挂着印着人像的纸袋。
姜圆圆朝她招了招手，沈衔月走过去，就看见了一个人形立牌。
好像是姜圆圆最近新粉上的偶像，她不记得名字了。
伸手接过纸袋，沈衔月吐槽：“就知道你突然要请大家喝奶茶是不怀好意。”
姜圆圆挤了她一下：“亏你还参加过作文竞赛呢，怎么能乱用成语，这叫什么不怀好意，这叫双赢。”
她忍不住嘿嘿一笑，拿出纸袋里的拍立得物料和一张小卡晃了晃。
“我收获了周边，你们收获了奶茶，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快十一点了，外面很闷热，沈衔月拉着姜圆圆快步走进图书馆，长舒一口气后才接话。
“对对，那谢谢圆圆小姐友情提供的奶茶，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去你的。”姜圆圆被她这番话逗笑。
图书馆里很安静，沈衔月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两个人讲话时挨得很近。
位置比较偏，她先看见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柴犬笔袋。
然后就是周照野的半个背影。
他没有在看书，抬起头像在看着什么人。
又走近了几步，她才发现自己位置边上站着一个女生。
穿着浅色的裙子，脸上带着笑容，很漂亮，双手撑在桌子边缘，俯身靠近周照野。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声音很小，她听不太清。
沈衔月敏锐地发现，那个女生的手按在了她的笔记本和试卷上。
她忍不住皱眉，心里不太舒服。
姜圆圆也看见了，她凑近：“那个是谁，咱们学校的同学吗？”
沈衔月：“不认识，但有点烦。”
姜圆圆：“啊？你吃醋啊。”
不会吧，才说了两句话而已。
她和周照野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么有占有欲？
沈衔月无语：“不是，她的手压到我的卷子了。”
姜圆圆：“哦哦哦，那我们快点过去吧。”
沈衔月没说话，径直往那边走。
周照野看着眼前的女生，充满不解：“你怎么还没走？”
女生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脸：“交个朋友而已，别这么冷漠呀，我是明理中学的，你应该也是高二的吧，我好像没在学校见过你，你是隔壁济仁的？”
周照野垂下眼睫，把手里的书合上：“一个年级那么多人，每个见过的你都能记得，那你记忆力还挺好的，怎么没报名最强大脑？”
对面的陆明川把脑袋埋在书里，试图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听周照野这么说，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这嘴真毒。
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
女生笑容僵了僵，但周照野气质太吸引人，她不想这么简单就放弃。
俗话说“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女追男隔层纱，她想再说些什么。
却被周照野打断了：“抱歉，不想交朋友。”
周照野这个人跟谁都很有距离感。
他从小到大，玩得比较近的也就陆明川一个。
和班上的同学不远也不近，也会一起去饭堂吃饭，一起打篮球，大家都喜欢和他一起玩。
因为成绩好，不少人都会来问他问题，他也不会拒绝。
但解完题之后，再和他说别的，他就不搭茬了。
沈衔月认识的男生不多。
也就只能拿谢景淮来对比。
周照野的“冷”是有分寸的，大多数时候，只要你不惹到他，他其实很好说话，让他帮忙做点什么，也不会拒绝。
更多的时候是懒，懒得进行非必要的人际交往，懒得说不重要的闲话。
但谢景淮的“冷”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他对谁都不在意，但或许是成长环境使然，他习惯了隐藏情绪。
大多数人都读不懂他。
上一世沈衔月觉得谢景淮这样特别有个性，特别吸引人。
她因此栽了不小的跟头。
和谢景淮同桌的时候，她总要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每天想着的都是怎么让他更喜欢自己一点。
但跟周照野一起，就没有这个烦恼。
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走到位置边上，她看见那个女生的正脸，是很清纯的那种类型。
沈衔月没说什么，转头问周照野：“你认识？”
周照野摇头：“不认识。”
沈衔月“哦”了一声，转头对着那个女生说：“不好意思，这个是我的位置，你们说完话了吗？”
那个女生看着沈衔月的脸，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呆呆地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桌子上的试卷果然被压皱了一点，沈衔月有强迫症，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小刺一样，很不舒服。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个，小姐姐……”
嗯？
叫她吗？
沈衔月有些疑惑，转头看过去。
“你、你真的好漂亮啊！”那个女生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激动和兴奋。
沈衔月忽然就不生气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声音也变得温柔很多：“是吗，谢谢你，你也很漂亮。”
那个女生受宠若惊，还想上来和沈衔月多说两句话，只是她朋友刚巧找了过来，只能说了声“再见”，然后离开了。
谁不喜欢被夸漂亮？
反正沈衔月很喜欢。
会夸她漂亮的人能是什么坏人啊。
这就是沈衔月朴素的善恶观。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头跟周照野说：“你下次能不能客气点，人家只是想来交个朋友。”
周照野单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哦，交个朋友。”
他阴阳怪气什么呢？
沈衔月眨了眨眼：“你语气好怪，我知道了，你嫉妒我被人喜欢。”
周照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哼了一声：“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嫉妒的。”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你应该感谢我，捍卫了你的座位。”
他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和她说悄悄话。
有点讨赏的意味。
让她忍不住想起家里的那只傻狗。
每次叼球球回来的时候，都会坐着摇尾巴，用爪子拍她的手。
沈衔月直接从纸袋里拿出柠檬水，推到他面前：“感谢你。”
周照野：“敷衍。”
沈衔月瞪他：“有本事你别喝！”
周照野自顾自拆开吸管，插了进去。
姜圆圆在陆明川身边坐下，看着两个人的互动，震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陆明川的肩膀。
“他们一早上都是这个样子吗？”
陆明川和物理斗争无果，已经换上自己最擅长的英语了，听到姜圆圆问话，茫然地抬起头来。
“啊？哦…他们啊，很幼稚是不是。”
他一脸傻狍子样，姜圆圆撇了撇嘴。
打听不出来什么，她拿着手机给沈衔月发消息。
【元宝：dddd】
【月月没烦恼：？】
【月月没烦恼：就在一个桌子上，为什么要发消息。】
【元宝：你有没有觉得周照野对你挺不一样的？】
【月月没烦恼：没觉得。】
姜圆圆被噎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沈衔月。
她追谢景淮的时候小手段一套一套的，甚至还熬夜研究言情小说的套路。
怎么这个时候就变得这么迟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