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从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一杯倒的实力，她只觉得脸颊发烫，脑袋也很重。
“帅哥，你怎么穿古装啊？”玉如珩要了间干净的空房安置，此刻她正歪歪扭扭的靠在床头，看着玉如珩替她将鞋子脱下。
“不要说奇怪的话”
玉如珩又听不懂了，他抬头看着江渺醉醺醺的模样，又想起她诸多相似的胡言乱语，一个淹埋已久且荒谬的想法时隔几月重新冒了出来，一如当时第一次见到她。
然而对方浑然不知，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歪头打量他“咦？你是明星吗？是在演戏还是干嘛呀？”
“演戏？我又不是戏子歌伎，演什么戏？”他不免有些好笑。
外头已然黄昏日暮，屋子里还没有点蜡烛，遂显得昏暗，江渺似乎有些看不清眼前人，于是弯下腰来，用双手捧住了玉如珩的脸。
粼光像烟花在她眼中闪烁。
江渺忽然轻言道“你有点眼熟”
“眼熟”玉如珩琢磨着这个词，挑眉看进她眼中，温柔的话语落在耳畔“就喝了一杯而已，竟醉的这么厉害了？那你说说，我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但你肯定不知道我是谁。”江渺咧嘴一笑，故作神秘道。
“那你愿意告诉我你是谁吗？”
“嗯……暂时还不愿意”
“暂时？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告诉我？”玉如珩循循善诱。
江渺沉默，目光渐渐失焦，眉头也皱了起来，她眼眸中的温情柔软逐渐流逝，转瞬间变成了一种痛苦和怨毒。
“走开，你这个混蛋！”
她忽然红了眼眶，像看见什么洪水猛禽般一把将人推倒，玉如珩不备，失去重心往后仰摔在地，双手撑住地面刚准备起来，却见江渺二话不说扑了过来，对着他又捶又打。
“呸！你个黑心肝烂肚肠的渣男，自己作孽作死害了那么多人就算了，还连累的我有家不能回，我今天不打死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玉如珩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起身将人捂进怀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悉心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江渺却不肯罢休，手动不了干脆偏头去咬他肩膀，她使了吃奶的力气，即便有衣服阻隔，玉如珩仍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疼痛在肩头刺下。
“你是小狗吗？”
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小狗？哪里有狗？”
忽然被转移注意力，江渺立即松口了，开始转着头到处找狗。
玉如珩揉了揉肩膀，一本正经道“不知道，刚才有东西咬了我一口，这里没别人，所以我怀疑是一只受惊的小狗。”
“什么！？有狗咬了你？”
江渺估计真被酒精麻痹了脑子，口不择言，玉如珩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好话来，结果却是惊世骇俗的一句“那我也要咬一口！”
“你……”他不知道怎么接了，只是忍不住笑，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你是不是根本就没醉，存心耍我玩儿呢？”
江渺当然是真醉。
她眨了眨眼睫，在黑暗中辨认玉如珩的方向，然后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往那边凑近，温热的呼吸撒在脸颊，像一阵微风拂过，惊的玉如珩竟忘记了反应。
“你……嘶！”
江渺一口咬住了他的脸颊，不是亲，是咬，脸上微乎其微的那点儿肉被她像只狗似的叼住，虽然没真的用力，但还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愕然无措。
少女温热的唇瓣贴着他微凉的脸颊，几乎与亲吻无异了。
这一下虽然不怎么疼，可江渺却似乎真的把自己假想成了某种亲人的小动物，离开时还象征性的舔舐了下伤口。
她垂下眼眸，无所知般盯住他。
窗外透进昏黄的烛火，光晕落在两人脚边，玉如珩宛如被天雷劈中，措辞半天，却只憋出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怕她说出那个早有猜测的名字，也通过她刚才的反应猜到她把自己认成了温行舟，可无论是李靖瑄还是温行舟，他都不愿意听到。
像故意捉弄一般，江渺忍不住笑了，然后俏皮的吐出两个字“郎、君”
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又恶趣味的吐出另外两个字“好、吃！”
“好吃？”
江渺点头。
玉如珩无奈嗤笑“好吃个屁”
似乎听不大懂，她像只小猫似的歪头，清亮剔透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玉如珩被盯的心痒，抹了把脸，别过头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
江渺一只手撑在他大腿上，把头绕过去继续盯着他看。
两个人打游击般闹了会儿，玉如珩终于败下阵来，他垂眸咬了下唇，然后伸手捧住江渺的脸，对着她的脸颊吧唧亲了口，少女柔软的颊肉紧跟着微微凹陷。
这一下过后，小狗终于得到了回应，心满意足的窝进某人怀里打算睡觉。
玉如珩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低头看了看肩窝里闭上眼睛的人，心口忽然涌上许多情绪，像被一只手揉皱的纸，夹杂了丝不舍和痛苦。
“睡吧”
她似梦似醒，如被困在梦里醒不来，却又没有完全昏睡，玉如珩似乎察觉了她的不安，轻拍着她的背安慰，想再开口又忽然噎住了，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明天要忘记，好吗？”
听到这句话，江渺混沌的脑子忽然闪电般清明一瞬，心脏紧跟着刺痛了下，直觉告诉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玉如珩将她放在床上，天色彻底昏暗，静谧的房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纠缠。
他站在床边没有马上离去，只是静静注视着少女并不安稳的睡颜，好不容易准备走，江渺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她抓住玉如珩的手，透过黑暗望见了一双了无生机，苦苦支撑的眼睛，只是转瞬就变成了某种沉静。
一时间她有些心慌，慌什么她不清楚，只能徒劳的抓住玉如珩的手不放，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玉如珩想替她擦泪，又生生忍住了。
江渺扯出一个祈求的笑，眼里满是酸楚苦涩“玉如珩，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不好，我……我怕黑，雀穗又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不行的。”
“县主一路走来英勇无畏，我同太子殿下都很佩服，区区黑夜，无所可惧。”
江渺紧咬住下唇，忽然坐起来抱住他的腰，像个孩子般撒泼“我不许！玉如珩你这个坏蛋，我不许你走！”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啊”他欲言又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不知道”
但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放他走。
玉如珩叹了口气，蹲下来同她平视，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而有耐心，可抖动的嘴唇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整个房间再没有任何声响，奇怪的粉末点点没入少女的呼吸，随之而来的沉重又绵长的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