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该喝药了。”年老的侍女将一碗浓稠的黑色汤汁递到了蕾娅手上。
为了俘获国王的心,蕾娅大费周章地委托侍女寻找各类养颜秘方。她坚信,只要自己拥有和死去王后一样美艳绝伦的容貌,国王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这里面怎么有血的味道。”
“用什么材料做的您不用管,只要喝下去有效果的都是好东西。”侍女低声催促着,“快喝吧王妃,想想陛下的宠爱和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咳咳、这、这又是什么!”蕾娅吐出了一团虬结的棕色发丝,她莫名地感到恶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镜面里那位王后的发色也是棕色,还带着卷翘的弧度。
…………
“父王,你的手怎么啦?”李行之对于扮演任务愈发地得心应手,小孩的低矮身高让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国王腕间新添的绷带,“是打怪物受伤了吗?”
用这种蠢了吧唧的腔调说话真是令人难受。哪怕内心十分煎熬,但他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六七岁的正常儿童,“丽姬呼呼,痛痛飞走!”
一抹血色从绷带间渗出,国王没有解答公主天真的疑惑。他只是突兀地问道:“丽姬想妈妈了吗?”
“想。”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母爱对于李行之来说都是个十分奢侈的东西。那位将他和李美美带离囚牢的研究员姑且可以称之为“母亲”,可是她对他们的爱也仅仅是出于对夭折亲子的移情。
不过,他从祁遇身上找到了亲情的替代品——无条件、无代价、无底线的爱和纵容。那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抛却了身份、能力等外在条件,依然有人愿意爱他,仅仅因为他是他。这样的感情就像是黑夜里一盏微渺的灯火,让他可以自如地穿梭于阴影中,永远不用担心迷失方向。
“你的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说实话,没有谁会对一个开局就想掐死自己的npc抱有任何好感,李行之当然也不例外。王后早死了不是么?国王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父王是在说那位蕾娅小姐吗?”
“不,是你真正的母后。”国王的眼中流露出憧憬眷恋的神色。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位便宜老爹想要干什么。太熟悉了,熟悉到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发疯的自己。
…………
[战争骑士已然苏醒,请玩家和鬼怪们带领各自的国家阵营取得胜利,用最精彩、最血腥的战役赢得祂的亲睐吧。]
同一时间内,玩家和鬼怪都听见了天空中传来的异响。
[每个国家阵营拥有三个职阶,王、巫、将。各国的王有且只有一个,自带随机debuff属性,巫和将数量不限,可通过征伐吞并其他国家的方式增加。每位王初始自带一巫一将,他们永远忠诚、绝不背叛。]
[王的胜利条件:在自身不死、不投降的前提下,统一地图上的所有国家。场上仅剩一位王时,游戏自动结束,该王所属的国家阵营获胜。]
[巫、将的胜利条件:保护本国的王不被杀死、降服,协助王发动战争、吞并他国,非初始的巫和将可以选择背叛王。]
[只有王才能杀死王。投降后的王会失去职阶及手下的巫和将,所属国家阵营自动判别为失败。]
…………
波络国。
“让我来认识一下今后效忠的主君吧。”奇克朝王子伸出了手,“您长得可真俊朗,希望您的脑子能和脸一样好使。”
祁遇看着对方头顶闪烁跳动的“巫”字,暗道系统还真是贴心。所以他的头上不会也有个堪比24k纯金般耀眼的“王”字吧,总有种奇怪的羞耻感。
所以他的“将”是谁?猫鼠三人组的其中之一?
午睡刚醒的红毛狐狸就地伸了个懒腰,抬眼就看到一男一女正和它对视,它的临时主人甚至还上手弹了弹它肥美的屁股。
沙狐深感隐私被冒犯,气得吱哇乱叫一通。那个带兜帽的女人单手将它提了起来,反反复复、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看起来非常不满意。
“体弱多病的‘王’,屁用没有的‘将’,我的建议是直接投降。”奇克满脸绝望,天知道这个职阶是怎么分配的,动物什么时候也能参与游戏了?
…………
玫瑰帝国。
“看来我可以作弊了。”李行之觉得这些规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毁灭一个国家并不需要战争,病毒和瘟疫的传播远比征伐更猛烈、更迅速。
王再强又如何呢?只要他手下无兵可用,只要他的城池失去了群众,那“王”不过是一个占据着黄金宝座的跳梁小丑。
玫瑰帝国的中央有一条河流穿城而过,当然它也不止贯穿了一个国家,周边所有的王国几乎都仰仗着这条河的主干或支流。
人要喝水要吃饭,就算玩家不需要,那些国家的百姓也需要。牺牲本国的民众,来换取其他国家的覆灭,李行之觉得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恰好,玫瑰帝国在这条河的上游。只要往水里加点料或是扔几具携带病菌的尸体,不久之后,所有人都会完蛋。——而这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发动战争需要有正当的理由。系统将对实力超标的玩家和鬼怪增加debuff,以维持游戏公平性。]
“瘟疫?”
识海中,白马的身形缩水了一倍不止,俨然成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小马驹。
“主人,我被制裁了。战争以前和我有过节,我怀疑祂在公报私仇!”瘟疫看着再也不高大威猛的身躯,委屈得嗷嗷哭。
“闭嘴,我在想办法,别打扰我思考。”小孩的力量太孱弱了,做很多事情都不如成年体方便。更别提王宫里还有一个极其厌恶他的继后,保不准哪天耍点什么手段就要致他于死地。
…………
“呦,我们的王居然是个小孩。”秦深欠揍的声音在李行之耳边响起,他的头顶赫然是一个“将”字。
“真巧,都是老熟人了。”茜茜扶了扶歪斜的巫女帽,“我是‘巫’,合作愉快。”
…………
玫瑰帝国,地牢。
佐斯已经在这里玩了好几年的触手,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死囚,国王好像完全忘了他还活着这回事儿。
直到今天,一个黑袍人把他从无趣的牢狱生活中解放了出来:“温迪大人,风谷国内乱,属下恳请您回去主持大局!”
他看见对方的头顶跳动的“巫”字,结合前面系统发布的规则,他猜测自己的身份也许是“王”?
…………
同样的事情在数个国家中发生,雪国也不例外。
女王有着一头绸缎般顺滑的金发,她小口缀饮着红酒,朝窗外飘零的落雪遥遥举杯:“战争的荣光永远属于爱德华家族。”
如果祁遇在此便能发现,这位女王的容貌与第一个副本里的安琪别无二致。
那个本应毁灭的世界不知因何缘故,竟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再生了。戴维大街的清晨依旧热闹非凡,律师亚伯的事务所门口挤满了前来咨询的群众;警长洛斯特正和妻女一起享用早餐;艾伯特法官和商人狼狈为奸的新闻成为了当前的时事热点,他们将在不久后被送上绞刑架。
“爱德华,我要喝糖水,快给我买!”一高一矮两个小少年在糖水铺前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位慈祥的老头,今天他的女儿玛利亚得到了女王的指名雇佣,生活越来越好了,明天似乎充满希望。
那个叫爱德华的男孩掏遍了口袋,才堪堪凑出几枚硬币,“该隐,我们还要留着钱买晚饭呢。”
“既然如此,那这顿小爷我买单!磨磨唧唧的家伙。”该隐作势要掏钱,却被老摊主拦住了。
“小朋友们,我要收摊了,最后两杯就当请你们喝的。”
“好诶!”两个少年欢呼着走远,在雪地里留下两串凌乱的脚印。远远地还能听见他们讨论晚饭吃什么的话题,至于是仰望星空派还是土豆浓汤就不得而知了。
…………
而当正午阳光升起的一刹那,所有的人影都凭空消失了,先前的热闹景象仿佛是一场粉饰精美的幻梦。
直到傍晚时分、夕阳将熄,城里的居民才再次出现。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拖着劳累的身躯往家赶;大街小巷弥漫着菜的香味和烟火气息,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夜晚是雪国人民最爱的时间,他们自如地出入各种餐厅酒馆,家家灯火通明。黑夜如同厚重的天鹅绒,将这个国度紧紧包裹,只有此时,雪国才不像是一座死城。
“童话的最后,人类和蝙蝠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爱德华合上故事书,一旁的该隐已经陷入了香甜的梦境。
“晚安,该隐。我与你同在。”
…………
“老师,醒醒。”梦里好像有两道童声在呼唤祂,“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该隐感觉浑身发凉,祂明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爱德华还在温柔地讲睡前故事,现在居然有人说这是假的?怎么可能?
然而,当祂摸向身侧时,爱德华却变成了一捧冰冷的雪花。屋子、家具,甚至是昨天刚刚烧好的食物,都丧失了原有的模样。
地板变成了堆叠的枯骨,其余的一切都是由雪构成的。
“爱德华?”
无人回应。祂突然想起来,那个收容过祂的人类青年早就死在了某场战争中。不过,他的灵魂被存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该隐剖开了自己的胃袋,可是那里空无一物。祂依稀记得,最后和傻逼神狠狠打了一架,两败俱伤。世界的屏障碎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鬼怪们纷纷涌了进来,安琪和安吉尔在哭泣……某只红马自以为好心地把祂给埋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
还有,祂身上的那些伤怎么就奇迹般地复原了呢?爱德华的灵魂又去了哪里?
该隐冲傻逼神编出的那套说辞是假的,说实话,祂对人类灵魂的口感没有过多印象,因为就没尝过几个。至于爱德华自愿献祭?那更是无稽之谈,纯粹就是为了让对手破防故意说的。
祂费老半天劲才把自己从雪里掘出来。躺了这么久,肚子居然一点也不饿,也真是奇了。
“老师,欢迎回来。”
该隐觉得自己大概是老花眼了,要不然安琪的头上怎么还有字呢?
“王”和“将”两个字符在她的头顶交替闪动,最终形成了诡异的并存状态。
“安吉尔呢?”
“我在这。”安琪的口中吐出了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线,间或夹杂着饥饿的嘶吼,就像是一头野性未驯的猛兽。
“我吃了姐姐,现在永远没有人能把我们两个分开了。”
…………
在海面、沙漠和雪原上,常常会出现一些奇异的蜃景。科学家们说,这是光线经过不同密度的空气层时发生的折射,所形成的像又被称为虚像。
但还有一种更浪漫的解释。蜃景是平行时空和现实交叠的瞬间,在这短暂的光阴里,两个世界的人们看到了彼此,也看到了命运的另一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