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种极端的角度来说,世界上拥有相当多的“同一”地点;然而,从智慧生命“标记”的本能来看,世界上每一处都是种族中的“特殊”地点。
标记的目的是纪念某个时刻,尤其是第一次到来的那个时刻。对于我与旁白来说,“第一次”“至关重要”的地点有很多,我们孤独地创造过太多奇迹,多到已经没有任何纪念意义。那么,那些刺激的时刻,美好的回忆便不再是针对我们而言。
-我仍然觉得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需要纪念。
在温暖的、布满星星的天空下,邓布利多回到霍格沃茨,他找到湖水,也找到地图上标记的那个“地点”。
那里有一颗桉树。
许多年过去,这颗树好像还停留在最开始的那一天里。它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夜晚,月光照射在它高且瘦的树干上,叶子被风吹得缓慢摇曳;等到了白天,发现它特质的孩子们就会三三两两地围在树边,在树身上施加各种各种的魔法。
他们会打赌谁能够给这棵树留下痕迹,又会重复那个每年都会出现的问题:这棵树来自哪里。
其中,最有学识的孩子会说:是鸟类带来的树的种子。
但是,这是一颗来自南半球的树,有什么鸟能够在南半球吃掉树的种子,飞跃半个地球再把它留在霍格沃茨呢?
接着,他们又会说是某个高年级的恶作剧,或者魔法实验的造物。魔法世界千奇百怪,大部分东西的来源本来就没有追究的必要。魔法解释了他们生活里绝大部分令人疑惑的东西,也创造出许多不需要解释的细节。
邓布利多站在树底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罕见地回忆起自己中年人时候的样子。在湖面上,他好像看见桉树和某个自己。
“这或许又是一个谎言。”老人心酸地想。很快,他又开始质疑自己:派瑞特当时只有十二岁,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她那时候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孩子。
他带着惊慌失措的派瑞特来到湖边,看见这颗被她围起来的树。那时候的桉树就像现在这样,这么些年里,它没有经历过除了春天以外的任何一个季节。它的时间永远地停留在被创造的那一刻,然后在这一瞬间里生活,年复一年。
他没有动那棵树,而是按照地图的提示,前前后后地走了几步路,开始挖开草丛覆盖的土地。越挖越往下,却一无所有。
他在土坑前停留一会,直到月亮升起来,站在山的后边。它将树的影子缓慢送到土坑前的一个地方。邓布利多走到那里,挖出另一份地图。
地图上写着:
【永恒即‘永’与‘恒’,‘永远不变’,‘状态恒久’】
上面又是一片湖泊和一棵树。
邓布利多这次没有看出来这片区域属于什么地方。他站在原地,看着那颗桉树和月亮。突然感受到一股时间流逝的痛苦。好像确实有一位穿着蓝色西装、高领衬衣的男人站在湖面的另一侧,去过邓布利多几十年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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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长度无法度量,它将与人类的文明同生共死。
傍晚的时候,阳光照射在玻璃窗后粉色墙纸上。上面蝴蝶暗纹闪着光,将那些橙色的悲伤光景映衬得愈发不真实。汤姆·里德尔小憩一会,贝拉陪在沃尔布加的画像边,两位太太像鸽子似的嘀嘀咕咕,时不时侧过脸去看里德尔歪在沙发上的身体。斯内普痛苦地站在椅子后面,做一个被迫参与育儿的局外人。
“他应该去床上睡。”沃尔布加说,“那些医生告诉过我,他现在的姿势会压着肚子,对脊椎也不好。”
“他没有子宫。按照道理,派瑞特应该在他的大脑里。”
“那他要怎么把派瑞特生下来呢?劈开他的脑袋吗?他的头只有那么大,派瑞特出来之后得多小呀,贝拉,到时候你要照顾好她,而且看好她,别让她被尤瑟夫那群人抢走了。”
这时候,斯内普真的希望派瑞特是从黑魔王的脑子里蹦出来,这样也算是她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大好事了。
“那样的话,我真的可以喊她‘救世主’。”他心想,“让她当一分钟的救世主,然后就把她毒死。”
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徘徊过不下于数百次,他对邓布利多说的时候,却被对方制止了。不是因为邓布利多还有所不忍。那位老人说:“你杀死她的新身体之后呢?西弗,对于她而言,死亡是最平常的事。她会出现在下一个人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然后再次重复,生长、死亡、生长、死亡。直到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派瑞特·布莱克想要的东西实际上对于大部分巫师来说实在恐怖。人们能够庆幸的只能是她在还不成熟的时候就已经将最严重的后果暴露在人类眼前
——小汉格顿行尸
西弗勒斯·斯内普还记得在英国魔法部的那个房间里,见到的最后一位‘小汉格顿行尸’。它的身上爬满白色的如血管装的东西,肌肉裸/露,身上长满如身为人类是复制过来的器官一样的增生物。就是这个东西杀死了艾泽拉斯·布尔。最后,所有的巫师对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它驱赶到神秘事务司的那个帷幔后面。
“当时你们是怎么处理那些尸体的?”他问邓布利多。
“那些东西过了一阵子就自然死亡了。他们本质上是患病的人类。”
——患病的人类。
斯内普看向仍然靠在一起讨论的两位太太,心里不解她们为什么在知道派瑞特的本质之后还愿意带她回到人世。
黑魔王躺在沙发上,在梦境里,他又回到美国。他还记得落脚的那个房子里贴着红色玻璃纸的窗户,还有那个所谓的好心女巫凯瑟琳。他记得那一会时派瑞特死掉之后不久,那个女巫缩在一个叫做“苍蝇”的酒馆里,神神叨叨地念着“孩子”之类的话。
他们像是在指派瑞特,里德尔想,大概是派瑞特信了什么教派,美国真是混乱。当然,英国也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好在他从没遇见过想让自己入教喊“妈妈”的老女人。
只有像派瑞特这种心理弱小的人才会加入这种教派。
他斜睨着女巫,拒绝喝她递过来的汤。回到贴着红色玻璃纸的房间,里德尔才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多了一份手稿。那是一种类似于魂器的东西。
里德尔试验之后发现,这个大约是一种古老的巫术,需要献祭牲畜和人才能做成。他用了多个文明里常用的祭品和人,最后也没弄成。后来经过对比,发现这应该是‘戈麦斯之门’的变体。
那一会他已经有了魂器,又在英国呼风唤雨,便将这一实验放缓,将凯瑟琳原件和金杯一起交给莱斯特兰奇,自己的手稿和日记本交给马尔福。
只是马尔福那个王八蛋把他的日记本毁了,手稿也在之前被严查的时候卖了。
这一点,黑魔王已经惩罚过他。
黑魔王擅长施加痛苦,派瑞特精通剥离痛苦。当卢修斯·马尔福因为疼痛在地上翻滚嚎叫的时候,纳西莎跪在地上哀求。于是,派瑞特将冷冰冰的地板变成了柔软的地毯。
“多可怜啊。”她说,“等会他清醒过来,一定会发现关节全部撞得青紫。”
只是,卢修斯·马尔福不会感激这具身体里的任何一人。他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像小鹌鹑一样蜷缩在地板上。黑魔王便审问他,手稿被卖去了哪里。
卢修斯说在博金·博克店里,但是这已经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老博克在一年前于赛德雷特医疗中心去世,所有财产均用来支付他那不菲的治疗费用。当时无人反对。
“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吗?”里德尔问我,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恼怒。
这让我难得地愉悦一瞬。我说:“这大概就是‘命运’。汤姆,我们总是与生命中的一些机会擦肩而过。”
“不,这是你的算计,从小到大,你都喜欢抢走我的东西。”他抱怨,但是已经歇了火。因为他知道,愤怒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也抢走了我的东西,我们扯平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