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正门,连鹤鸣吩咐仆人去牵上几匹白马。等待时,正在四处观望的楚燿突然扯了扯连凤逑的衣角,“连凤逑,你快看,那不是连二伯么?”
连凤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见连傲从回廊处向这边走来。他想都不想赶紧躲到楚燿身后,疾声道:“别动别动,别让我爹看见我!”
“哎哟!这马怎么还没有牵上来啊?这也太慢了!我定要扣他月例!”
“你别乱动!推我作甚么你!”楚燿将抵在他腰上的双手一把扯了下来,没好气地道:“你躲个什么劲!刚才连二伯就看到我们了!我还跟他打招呼了呢~”
连凤逑在他身后一震,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腰侧不断戳着,“要死了你!我戳死你!”
楚燿腰侧是他身上最敏感之处,只稍轻轻一碰他便会全身发软,任人宰割,“连凤逑,你再戳我痒痒试试!”
那边仆人刚好牵了马过来,连凤逑见之,脚下抹油般向马匹奔去。可手还未碰到马鞍,便被一声喝住:“连凤逑,你想跑哪里?”
连凤逑脚下一顿,只暗暗道了一句:“看来这顿饭是吃不成了。”随即一回身,笑着迎了过去,“爹,好巧啊!呵呵~”
连傲冷眼一瞪,道:“巧什么巧!我找你!”
楚燿默默退到一旁,用嘴型朝他说了句:“哦噢~”
这时,连鹤鸣正进来要催促二人上马,岂料见了连傲在此,行礼唤了一声后,便是连声都不敢出了。
连傲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停在楚燿身上,面上虽仍是一片冷淡,可眼中却流露着惋惜和悲痛。过了片响,他才转头转向连凤逑:“你这是要出去?”
“啊!!?”连凤逑连连摆手:“没没没,我就送送思遥和鹤鸣而已。”
“哦?”连傲问道:“思遥和鹤鸣是要去哪里?”
连鹤鸣答道:“我们是去碧水楼吃午饭…”
连傲点点头,道:“也好,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出去好好放松一下。”说着又对连凤逑厉声道:“你!跟我来!我有事交待你!”
连凤逑向楚燿二人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驼着背跟在连傲身后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连鹤鸣莫名觉得一阵失落。他看了看身边的楚燿,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思遥,就我们两个了,还去碧水楼吗?”
楚燿目送着二人离开,忽地想起以以前连傲来楚府做客的那段日子,那时二叔和连傲二人时常一起垂钓饮酒,而他则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趁他们不留意就偷喝上几杯,直到最后醉醺醺的被二叔背着回府。
如今岁月流转,物是人非,那个宽厚安全的肩膀却已是长埋于土,再也不能为他遮风挡雨。
楚燿仰起头,将那道湿润的情绪又生生压了下去,继而斩钉截铁地回答他的问题:“去!当然去!这顿我请你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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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从碧水楼回来时已是申时末尾,连鹤鸣一回府便被秦管事拖走,而楚燿无所事事,只好一路晃荡着回桂花苑。
正穿过后花院时,便看见涅天境千面等人在院落处对着空气比手画脚,不知在搞些什么古怪玩意。
楚燿心生奇怪,遂想着上前问个一二。思此,他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过去。
而离他最近的,是那名身形壮硕、霸气外露,名为藏苍的男子。他迈着轻盈的步伐向他走近,藏苍见到他人,同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礼数。
楚燿同样回之便开始与他客套起来,待问了几句后,才知道他们是在画驱邪符咒和布放捆煞网。
这捆煞网与他之前所见大有不同,只有巴掌大小,跟小儿玩物一般,要说能捆煞拘邪,他是抱有怀疑之态的。
“抓捕贱鬼,足矣。”藏苍淡淡的回答他的问题。
“哦~”
二人陷入短暂的安静。
半刻之后,楚燿突然问道:“哎,大块头,我想问你个事。”
藏苍却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走到另一个角落继续画符。
楚燿跟了上去,略显不耐道:“喂!叫你呢!干嘛不应我?”
藏苍转过身来认真对他道:“第一,我不叫大块头。第二,我也不叫喂。我叫藏苍,你若有事问我,请叫我的名字。”
“……”楚燿哪曾被这样对待过,若是换作以往,他早就发难了,可现在他却觉得脸上一热,一道惭愧之意涌上心头,他不禁感到诧异,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没有生气?照理说我应该生气的啊…”
藏苍见他没有反应,又独自转到另一角落继续手上的事务。
楚燿见状忙跟了上去,厚着脸皮又道:“那个,藏苍是吧,我问你,你和连凤逑,是怎么认识的?”
藏苍面色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自打第一次在楚府见面时他对他投以敌意的目光他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只是他没想到,他竟能按捺这么久才来开口,便缓缓道来:“我和他是在扶风的佛云县认识的。那时我正在佛云县追踪一只蜂妖,待我追到一河堤旁时,恰逢连公子停船在此歇息,那蜂妖为求脱身,引来一群毒蜂惊扰众人,想要趁乱逃走。
为免无辜之人受到牵连,我只得先铲除毒蜂再去追那蜂妖,可在解决毒蜂时连公子还是不慎被毒蜂蛰到,瘴气入体,性命垂危。
当时本想在当地找个客栈给连公子清除瘴气,可他说要赶着前往金陵,不可耽搁。我本也是要去金陵寻少境主的,他便邀我与他同船而去,路途中也可顺便帮他净化瘴气。这样相处了几日,便也与他熟络起来了。”
楚燿想起那日见到连凤逑时的难看面色,原来是真的受了重创。可是,这家伙竟然会被区区蜜蜂蛰到?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太可信,便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句:“哦~~原来如此。”他还想再问些具体细节,那头千面却将藏苍叫了过去,二人低声私语着不为人知的话语。
楚燿兴味索然,正想要离开,谁知一回身,地付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就这样突然放大在他眼前,吓得他一个倒退,捂着砰砰乱撞的心口道:“你干嘛跟个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后!”
地付嘿嘿一笑,直接忽略他惊恐的表情向他靠近一步,抖了抖双眉,道:“怎么样?我藏大哥是不是很酷?很有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想往他身上挨近。说实话,我每次一见藏大哥,都觉得他是上天最完美的雕刻品,那身形,那线条,那耳目鼻嘴,啧啧,太完美了!”
楚燿却不能苟同,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道:“光有外表有什么用,头脑也要跟得上才行啊。”否则就被人耍的团团转还要替人忧心。
地付听他一说,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啊?”
楚燿笑而不语。
地付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藏大哥虚有其表?”
楚燿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哦。”
地付最敬佩的人被他这样一贬,心中不爽,遂要甩手走人,可他却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又神神秘秘的问道:“我问你个问题哦,你觉得我和连公子,哪个更像是好人?”
地付一句“当然是连公子啦”就要冲出嘴边,可转头一想,又怕说了实话又惹这位爷不开心,便捂着良心道:“二公子,你说什么呢,你和连公子都是好人啊。”
楚燿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你们涅天境的人眼睛是不是都有问题?竟然觉得连凤逑那家伙是个好人?”
地付细细品味他这句话,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紧,“连公子他斯文有礼,面目和善,哪哪都不像是坏人啊。”
楚燿摇了摇头,操着不屑的语气道:“你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地付点点头,遂又摇摇头,“你这句是什么意思?”
楚燿直白问他:“你觉得连凤逑像是一个会被蜜蜂蛰到的人吗?”
地付这下更是莫名其妙了,心想着:“蜜蜂?哪来的蜜蜂?连公子会不会被蜜蜂蛰到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他想来想去也想不透他问这个问题是何意思,可想起千面说这个楚二公子心性迥异,与常人不同,便按照他对连凤逑浅薄的认识回答道:“连公子他看上去纤弱非常,应该是跑不快的,真有蜜蜂的话,被蛰到也是很正常的吧?”
楚燿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只是轻飘飘地放下一句“肤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付:“???莫名其妙啊!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过来和他搭话!”
涅天境三人忙活了大半日,终于在东西两苑各个不显眼的角落放置了屏障,只要‘贱鬼’一出现,便能将它们一举抓获!
事毕,藏苍和地付二人相约着去碧水镇据点寻颜尘商谈事情,而千面心系着破云小院的事,便没有与他们同往。
这边,千面根据记忆中的路线在西苑东穿西插,终是来到了心系的院子面前。可抬头一看,那门匾上明晃晃的写着‘桂花苑’三个大字。
千面:“……”
正是失神之际,只听一个笑声传入耳中。
那笑声甚是熟悉,可又很是陌生。因为自打那夜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听到这个清脆的笑声,他不觉有些想念。
千面脚下一转,循着笑声走去。绕着院墙走了半圈之后,终于看见了笑声的主人。
肖骐此时正在和几个仆人谈笑风生,他整个人沐浴在淡淡的余晖之中,眉眼之处闪着耀眼的褶褶光芒,让人看了心里敞亮,心生欢喜。
千面不由的想向他靠近,想沾一沾他的温暖。
他提步向前,“咔嚓”一声突起。
脚下是一节被他踩断了的枯枝。
前方几人闻声齐齐朝他这边望来,个个都是面色惊异,特别是方才笑得最为大声的肖骐,那面色,简直跟见了鬼般一样惊骇。
千面:“……”至于吗?他又不是鬼!
他虽不是鬼,可于某人而言,他比那些面目狰狞、阴魂不散的恶鬼还要可怕,因为这只鬼,藏在他的内心深处,驱不掉,挥不散,无时无刻想霸占他的心……
然而,这只鬼现在就站在眼前,可以看到,摸到,却得不到。
肖骐含笑的双眸一下暗沉下去,他闪烁的目光在千面身上转了几圈之后,低头和旁边的仆人说了几句话,便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了。
“……?”
千面实在是看不懂他的这番操作,“不就是说了句他那好二郎的坏话嘛,至于吗?”
说实话,这几日肖骐一见他就躲的样子让他很是操急,每每见到他都想上前问个明白,可肖骐却是比他快了一步,只要一看到他人或者听到他的声音,拔腿就跑!那速度,千里马见了都要自叹一句:“望尘莫及!”
肖骐都逃得没影了,那几个与他说笑的仆人也准备散场。千面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他们那边走去。
待他走近之后,其中一个仆人认出了他是同楚家一起前来贺寿的客人,虽不知他是何家的公子,可能与楚家扯上关系,想必也不是等闲之辈。仆人识相的向他拱了一礼,便被他叫停了脚步,“你们刚才和肖骐在说些什么?”
仆人答道:“就是一些坊间笑话而已。”
千面若有所思:“……是吗~”
静默许久,仆人看他没有再问话,便自行散了。
火红的天空似一片燎原,正熊熊燃烧着,似乎想将这片大地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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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夜半,夜深如墨。
“吱呀~”
桂花苑的院门被推开半臂之宽,接着两道人影以极快的速度闪了进来,又轻轻将院门掩上。
这样偷摸着摸黑入院的情况,已经是今夜的第三拨了。而这一拨来的人,正是连凤逑和连鹤鸣。
院中风灯已灭,月光幽暗,二人一身深色服饰融在黑夜之中,唯有那双锐利的瞳孔在夜中灼灼发光,宛如两只蓄势待发的黑猫。
二人借着浅浅的月色,猫着身子向后屋蹑步走去。岂知走了几步,只觉有一道诡异的视线从身侧冷冷递了过来,二人心中一凛,同时偏头朝那处望去。
这一看,二人脸都绿了。
桂花苑中,那盏熄灭的风灯被重新点燃,火花虽小,却也足以让人看清眼前一切。
连凤逑大为不解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涅天境的地付道:“我为你为的事而来。”
连溪姮道:“…那个,我也是。”
身为桂花苑的主人看了一眼负伤的楚煊,黑着脸发话了:“煊哥,你都这样了,你又来做什么?”
楚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