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周我没有出过远门。最近的恶性案件增长飞快，一周内就有两家大型艺术展被盗，多达数十人死于纵火案。南边的贵族渡部家惨遭灭门，几个小孩子下落不明。极道争夺地盘爆发火并，复仇的血案每天都在上演。
我们的城市由幕府治理。将军将都市划分成几个区域，交给手下的武家。奉行所直属于当地的武家，履行警察的职责。而司法机关属于刑部省，大名没有资格干涉他们的工作，此外的六省亦然。幕府复辟初期，将军就颁布法律剥夺了七省卿和下属人员的贵族头衔。相应的，贵族不允许进入七省，算是制约两股势力的一种途径。然而，这些规矩终究是表面。不安定的国家必定会滋生蛀虫。武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七省官位的争夺，背后都有第三方势力的支持。这些人，就是我们口中的□□。强大的□□甚至比大名更有权力。我们的享誉全球的安定社会就是建立在他们的互相残杀之下。
《伊丽莎白》的录像我看了十几遍。早期版本的清晰度简直是鬼影重重，根本看不清演员的表情。近几年的摄像水平稍好了一些，但也远远达不到预期。看到后面我已经麻木了，是个活人，能动就行。在众多版本的录像中，我发现了北斗和摩西小姐的一版。这个版本口碑很好，但意外地只演过一次。这两个人说着流利的德语，无论是歌舞还是演技都无可挑剔。我决定用这一版当做范例参考学习。影片里的北斗应该只有十七八岁，稚嫩的脸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青涩的少年。她化了个人风格鲜明的舞台妆，让她的面容看上去硬朗了不少。少年特有的干净气质在风格阴暗沉重的剧中并不突兀。她是死神，六十年来不停追求着伊丽莎白。当伊丽莎白垂垂老矣，她还是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如此极致的反差更能凸显她身为死神的自私疯狂，就连撕扯伊丽莎白头发与身体的残暴场景都充满了小孩子的任性与懵懂，那种不谙世事、自顾自把自己当做所爱之人世界中心的傲慢也十分美味。她帅气过头了，每个动作都好像精心设计过，与摩西小姐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凡北斗本人能有营业形象的一半正常，我都不敢打包票说绝对不会爱上她。这部剧的最后一幕，是得偿所愿的死神与遇刺的伊丽莎白拥吻，去往永恒的世界。这件事我不会说给任何人听。其实我仔细观察了他们接吻的画面。北斗的脸贴过去之后，在距离摩西小姐的嘴唇一点点距离的地方停下了，是摩西小姐自己主动吻上去的！我到底在看什么啊……
到我演出的时候，北斗也能保持礼貌的距离就好了。虽然我不觉得她是乖乖听话的类型。迄今为止，我所有的吻戏都是借位的。就像夏极死也不和男性演感情戏一样，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相同。鸟居团长很尊重团员的意愿。就算如此，也是等我混出点名气，他才说服投资人，同意了我的要求。名气和背景就是演员的资本，二者总得有一个。要是再摊上一家禽兽的事务所，在蛆虫遍地的西区艺能界，想要往上爬就只剩出卖自己一条路了。很多和我同期进入艺能界的女孩子已经人间蒸发了。
我和北斗约定周日早晨六点半在车站碰头。虽然时间的确太早了，但是我有无论如何都想带她一起做的事。原本我想六点钟就从车站出发，都怪这懒鬼和我讨价还价，最后我妥协了才改到六点半。
周日，我提前十五分钟到了车站。这个时间，人们还没出来上班。车站冷冷清清的，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令我意外的是，北斗居然比我先到。她一个人靠在承重的柱子上，背了一个双肩包，表情相当难看。怎么，稍等我一会儿就叫你这么不爽吗？再说了，我也没迟到呀！等我靠近了才听到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一会儿说法语，一会儿说英语，一会儿说日语，我搞不清她到底在念什么。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毫无疑问在发火。我躲在后面偷听了一下，我倒要听听她是怎么骂我的。
“Abominable! Roule vite!Pourquoi Pourquoi es - tu partout?别缠着我了，How long have you been keeping me awake at night?你这瘟神能不能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以为披着那个家伙的皮我就会喜欢你吗？C'est ridicule!告诉我，Why do you pretend to be her?Qui diable êtes - vous!Oublie ?a,至少今天让我安生一点吧！”
北斗的声音很低，但情绪已经接近歇斯底里了。我能听懂的部分并不多。先前以为她一定在埋怨我，听到后面才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她的确在咒骂什么人，但一定不是我。她说话的过程中会停下几秒钟，然后继续，就像在和人对话。可她面前明明空无一人。这样的事情之前就发生过。鸣海先生袭击的那晚，北斗倒在我面前，满是血的手臂伸向夜空，说着不知在咒骂谁的胡话。
我走近了，北斗突然不说话了。下一秒，她一转身抓住了我的肩膀，绊住我的腿，将我反扣在柱子上。我的脸贴在凉冰冰的大理石上，双手被她的一只手牢牢扣住，痛的要死。
“北野？”
“放开我。”
北斗松开我，我回头就给了她一拳。我的拳头打在她肚子上，几乎没用力气，因为那里还有伤。她却夸张地弯下腰，说着：好疼好疼。
“这是给你的教训，谁叫你不过大脑就对人动手。”
“哎呀疼死了……”
“你再装？”我拧了一下她的耳朵，这下是真用了力气。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哪知道你是谁？我可不想被人从后面腰斩第二次了。”
说到鸣海先生捅的刀子，我顿时没了气势。害她差点下地狱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这次先放过你……”我小声嘟囔。
“你过来多久了？”
“我刚来就被你袭击了哦。你呢？我没想到你能起来床，已经做好准备等你迟到两个小时拎着你的耳朵痛骂你了。”我没有告诉她自己听到的内容。直觉告诉我这不是现在可以透露的东西。
“我已经在这等了你半个小时了，半个小时！”
“这时候应该说‘我也刚到’啊！你这臭石头。”
北斗对我做了个鬼脸，我跳起来打了她的脑袋。她不仅没有报复回来，甚至捂着嘴笑了。
“你笑什么？”
“下次提前说一声，我可以蹲下的。”她看上去貌似很诚恳，其实是在挑衅吧！绝对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人美心善不敢揍你？”
“心善不善我不知道，但刚才真的好……可爱？”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们的身高差，笑得更猖狂了。还有，为什么要用疑问句啊！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我的身高在日本女性里已经算高了好吗，是你营养过剩一点没往大脑运输光顾着长个子了，白痴！”
“你多高？”她问我。
“官网写了，自己去看！别以为比我高十公分就能笑话我！”
“只有十公分？”
好吧，明显不止。话都说到这了，我可不能输了气势。
“莫比乌斯的官网写了你一米七四，可不就比我高十公分吗？”
“那是好几年前的数据了，来日本前我的最新数据是一米八二。你还真在意我的事。”
可恶，居然突破一百八十了。我那么努力地吃饭锻炼，都只有一百六十多。凭什么这个看着就挑食的家伙能长那么高！老天爷你太偏心了！
“哼，我浏览摩西小姐个人页面的时候顺便划到你的了。你别自作多情了。”
是我扳回一城。
我们一边斗嘴，坐上了今天的第二班电车。目的地不在市区，距我们的所在地有相当一段距离，所以之后我们还要换乘好几班电车，再步行过去。为了今天的约会，我特意穿了平时没机会穿的裤子，又结实又有弹性。今天就是展现本人北野亚弥强大之处的重要之日！
“喂，你要带我去哪？”她直起身体，在座椅上晃来晃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留个悬念。”
“切……还有多久啊，我要困死了。”
“没有人不让你睡。到站了我会叫醒你。”
于是她脑袋一歪，顶着车窗睡着了。
睡得也太快了吧……
失去了唯一的聊天对象，我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相似建筑物，逐渐被睡意侵蚀。朦朦胧胧地，我感觉肩膀变得好重。我睁开眼睛，看见北斗缩在座椅上，像一个小小的毛线球。她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我肩膀上，压得我不太舒服。我刚想推推她，一低头正好看到她的领口。严格说不能算领口，因为这家伙又是只穿了一件背心，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这件背心之前没见过，是深蓝色的，上面写着日文的“死にたい”。总是听说外国人会穿印着迷惑汉字的衣服，反正大家都看不懂，不管什么意思总之很酷这样的。然而放在北斗身上是不成立的，她又不是看不懂日文。估计又是什么奇怪的恶趣味了。
她想死吗？坐拥如此光辉人生的人也会想死吗？
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不，就是在胡思乱想啊！
她的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从我的角度看下去都能看到里面的光景了……你到底有没有防范意识？毫无防备地睡在别人身上，领口大开还浑然不知。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了！不过里面是什么样的，着实有些好奇呢……这么不在乎形象的人，会穿什么样的呢……一眼，我就看一眼！老天爷请宽恕我吧！
骗人的吧？这，这……
探究内衣样式的前提是这玩意得存在！很明显，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什么都没有穿啊！救命啊，这样都敢出门，你们法国人也太离谱了。我没忍住又看了一眼。不对呀，既然什么都没穿，为什么看上去一点起伏都没有？这家伙不会把胸切了吧？我在想啥呢，没准是她给我们下了那什么暗示，混淆视听来了。只要亲手碰一下就知道了……不行，怎么能未经允许乱碰女孩子。经过允许也不行！啊……好在意。怎么办，就这样稍微碰一下下，应该不会被谴责吧？
“北斗，你醒着吗？”我小声问。
她没有回应，热乎乎的鼻息擦得我的脖子好痒。看来是睡死了，那就对不起了。等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我伸出一根手指，缓缓靠近三排肋骨以下的位置，轻轻戳了一下。呜哇，好硬！我的手指感受到一种绝对称不上正常的阻碍。是布料的缘故吗？都到这一步了，怎么能退缩！我紧张地观察她的反应，同时把手伸进了空荡荡的领口。还是好硬。看上去是皮肤，摸起来却像金属。而且也没有长那个关键的凸起。果然，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保护她的身体。科技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北野？”她冷不防叫了我一声，吓得我赶紧收手。
“你，你醒了？还，还没到站，可以接着睡。”
“不睡了。我梦到克里斯汀家的小猫在踩我的胸。”
北斗半梦半醒，应该没有发现坏猫的本体就是我。虽然这次安全躲过，但我还是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
“也该清醒一下了，就快下车了。”我慌忙转移了话题。
我们随后坐上了另一班电车。已经到了上班的高峰期，车站人满为患。即便出了繁华的市中心，车上的人一点没有减少。周日还要上班，这些人也太惨了。我和北斗好不容易挤进一节车厢，马上就被体型健硕的男人挤到了门口边缘。他大概不是故意的，可我身处的位置非常糟糕，只有几个同样被狠狠挤着的女性能证明这不是男性专用车厢。汗臭体臭污染了车厢里的空气，我不得不和他们紧挨着，又开始想吐了。失算了，我怎么就没计划高峰期的对策。好恶心，再不到站我就要把早饭吐出来了……
我留意到有一个男人正朝我靠近。他原本的站位相当宽裕，头顶上还有把手可以拉，这样都要靠过来必然没安好心。早知道就戴口罩出门了。得告诉北斗才行……可她也是个女孩子，如果我说了，她一定会有所行动。车厢里人挤人的，万一她的行动方向出了问题，倒霉的就不是那一个人了。怎么办，这么小的空间我也施展不开……
正当我犯愁的时候，北斗拉了拉我的袖子，问我说：“你能动吗？”
“勉强可以，怎么了？”
“到我前面来。”说完，她努力移开身体，把我拽到她面前。我背后是车门的边缘，前面是她的身体。她把人群挡在外面，将我保护起来。她一手撑着车门，使我们之间拉开一点距离。
“谢谢……那个，你可以贴过来的，撑着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