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9日，星期五。
得益于鱼油营销策划的成功，库尔特以碾压的姿态斩获转正名额，成功堵住了实习生们口中靠林宇上位的谣言。
此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他权当不知者不罪。而如今，所有人都明白，鱼油胶囊的营销流量有他的一份功绩。往后若再听闻有人在背地里诋毁东方星光的名誉，他断不会再心慈手软。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按照条件交换，他在昨天已经向组长提交辞职了。
尽管林宇没有明确要把自己赶走，但库尔特还是默认这是对方出手相助的条件交换。
已经成为林氏制药鱼油胶囊校园大使的紫苏，可谓是春风得意。就连平时对她爱答不理的辅导员，在大使身份公布后也特意在校园论坛里表扬了她的“就业创新精神”。
班级群里的祝贺接连不断，这几日紫苏已然将未来数年的职业规划安排妥当。
于是，她信心满满地在群里宣布：“我决定不考研了。很多同学考研，就是因为就业压力逼的，但现在我有了更好的选择。鱼油胶囊的代言只是个开始，我要抓住这个机会，早日实现财务自由！”
『“恭喜苏苏！”』
『“大佬贴贴~”』
『“求带飞！”』
群里“哇”声一片。
『叮~』
正在旅游的老弟发来一条消息：“姐，我被广元大学录取了呢！今年九月开学，以后咱们就是校友啦！”
后面跟着八个放烟花表情包。
库尔特看了一眼消息，敷衍地回了两个字：“真棒。”
他尚在适应“东方星光”的身份，不清楚星光和老弟的相处模式，索性少说少错。
灼灼显然没察觉到他的敷衍，紧接着发来一条语音，少年轻快的嗓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姐你猜我专业排名多少？前5%！”
他戴上耳机继续敷衍：“恭喜。”
“姐，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好。”
“我在学校论坛刷到童桐姐的事了，你和紫苏姐他们现在是反诈英雄诶！”
“嗯。”
对话气泡突然凝固两分钟，而后蹦出一张精心调色的ins风录取通知书照片：“那啥……姐，我考上的可是广元市的Top大学哟！”
老弟又一次的强调，让库尔特不明所以，只能重发“真棒”两个字。
哦，这次还多加了一个『摸摸狗头』的表情包。
灼灼[奶龙搓手.jpg]：“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再接再厉。”
“……”
“有事？”
“姐，旅游基金快花光了，红~包~~爸妈、爷爷姥姥、三姑六婆他们都给我发红包了。”
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
库尔特打开X付宝看一眼余额，上个月的实习工资到账了，还完花贝还剩两千多。
“多少？”
灼灼一时还不知道什么意思。
“红包，你想要多少？”
“爸妈各给一万，其他人都给了四位数……姐，您老就看着意思意思一下？”
这意思意思，可真贵啊。
库尔特叹一口气，突然想拿回自己昨天上交的辞职信了。想不到自小锦衣玉食，也有为钱而苦恼的时候。
抱着马克杯探头的李华瞧他愁眉苦脸样，便问：“怎么了，东方？”
库尔特摘下耳机，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你说……宇宙尽头是考编还是卖肾？”
“啥？”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穷。”
·
中午。
快下班之际，林宇突然出现在市场部。他先去营销小组找到了凌云，然后才和凌云一起到市研数据小组这边找李华与库尔特。
“……有事？”正在整理最后一份数据报告的库尔特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看向站在自己工位前的三个男人。
林宇把那封已经上交的辞职信放到桌上，表情冷漠道：“公事。快下班了，一起吃个午饭，聊聊鱼油胶囊项目。”
拆开信封，确认是自己签字的辞职信，他眉头微皱，“你是认真的？”
“公私分明。”
“好。”
库尔特将辞职信随手塞进抽屉，关掉电脑，跟着他们离开办公室。
于私而言，林宇对占据东方星光身体的陌生灵魂心存芥蒂，每回见那张熟悉脸庞下陌生的眼神，他便心生憎恶。
于公而论，他得承认库尔特能力出众：精准的市场洞察力、果断的决策力，以及童桐事件中展现的应变与领导力，都证明其值得招揽。
林宇很清楚，要想在公司改革新派中站稳脚跟，仅凭身份和背景远远不够。他需要一支真正有能力、有魄力的团队，用新血液来推动那些艰难却必要的变革。而库尔特，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那类人。
尽管内心抗拒，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公司有专门的员工食堂包厢，三人就在包厢谈公事，依旧与鱼油胶囊相关，只不过是要为这个品牌成立独立的市销小组。
公司的正式文件尚未下发，林宇只是讲述了个大概，内容重点依然在新派和旧派的争夺之上。如此他若要争夺话语权，鱼油胶囊项目便是第一张入场券。
“凌云、李华、东方，我需要能打硬仗的团队。”太子爷的目光扫过三人，“你们，以后将会是我的左膀右臂。”
李华和凌云举手表示Ok，无论是敢死队还是先锋军，这块由他们带来流量的蛋糕都必须由他们瓜分，只有库尔特在犹豫要不要拒绝。
但不够果决，可不是他的性格。
“学长，我们聊聊。”他看一眼与之无关的凌云和李华，突然起身离开了包厢。
公司里能谈私事的地方，可能也就是顶楼天台的休闲区了。这里远离办公室了的喧嚣，只有风吹过绿植的沙沙声。
他们乘坐电梯一路向上，抵达了天台的空中花园一角。
依照阿瑞斯的提醒，库尔特开启了终端屏蔽。
两人在木椅上坐下，远处是城市的天际线，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这里够安静的。”林宇的目光掠过远处的建筑群，“你想聊什么？”
“我拒绝加入。”库尔特直截了当，“林宇，我对你们的权力斗争没兴趣。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只想安静地享受生活。”
林宇转头，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星光或许回不来了，这是事实；而我在这个世界存活的时间所剩无几，这也是事实。”
学长猛地站起身：“库尔特，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星光回不来了？什么叫你时间不多了？！”
库尔特苦笑：“星光的灵魂去了我的世界，她将以我的身份活下去。而我——”他顿了顿，“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高塔管理员说，如果我注射第二支‘克洛诺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代价是，星光会永远消失。即使我们能再次交换，以这具身体的状况……她也活不下去。”
“所以——？”
“所以，我选择留下来，替她死去。”
沉默笼罩着一切。
正午的阳光炽热无比，却无法驱散此时凝重的气氛。
许久，林宇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库尔特，你以为我会称赞你的选择？呵呵，可笑至极！”
“无所谓。”库尔特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我爱她，甘愿为她付出生命。”
林宇紧紧握拳，指关节泛白，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该死的纳粹，你就这么喜欢当面挑衅我吗！？”
“我们的争吵，毫无意义。”
他一拳砸在栏杆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是她？高塔为什么要选中你们！”
风掠过天台，吹乱了他的头发。库尔特仰头看向刺眼的太阳：“我不知道。高塔从未给出答案。也许，这就是我最后时刻要寻找的【结果】吧。”
愤怒的林宇看向他，“你要离开这里？”
“嗯，去一趟德国。”他声音平静，“我的家族在慕尼黑，我能在网上查到他们的信息，却找不到关于我的任何记录。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之前没动身，是因为还能换回去。但现在……
林宇冷笑：“天真！”
库尔特沉默片刻，从口袋中掏出随身携带的终端耳机，“阿瑞斯，出来一下。”
终端闪烁着光芒，光圈之中荡起一串数据涟漪，红色光粒在虚空中凝聚成红发男孩的虚拟投影。
阿瑞斯睁开红宝石般的眸子，绕着林宇飘浮一周，头顶冒出三个闪烁的问号图标。
“阿瑞斯，介绍一下你自己。”
在林宇的惊讶里，小男孩开口说话了：“这位亲，你好呀！我是高塔AI阿瑞斯，请问亲们想了解我什么功能呢？”
“我想知道你的监控功能有多强大，展示一下监控模块的算力上限。”库尔特瞥了眼欲言又止的林宇，示意他先别说话。
“好滴，正在加载核心参数~”阿瑞斯的投影瞬间分裂成数百个数据窗口，“依托全球4.3亿个公共摄像头节点，配合5G毫米波通信协议，可实现0.7ms级实时响应。亲亲，也就是说只要有摄像头的地方，只要联网，我都能在一毫秒之内到达需要去的地方。”
“是否为时实监控？”
“是的呢。我们拥有超级核心，能有效地筛选出需要的任何信息。这个世界，摄像头就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高塔是否惧怕人类的反抗？”
“亲，目前没有成功案例哟！”
“……”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好哒，有事请随时叫我哟！”
阿瑞斯的身影化作星尘，消散在空气中。
库尔特收起终端，再转头看向林宇时，对方的眼神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这是忠告，是提醒，也是警告。
高塔俯视众生，高傲自负，无所畏惧。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直到林宇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认命的疲惫：“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不知道。”库尔特无奈一笑，“我可能连一张机票也买不起。”
贫穷使人不得开心颜。
林宇长叹一口气，靠过去了些，伸手拍拍他的肩：“……多谢。”
尽管心有不甘，但他确实无能为力了。他喜欢星光，又无法做到不顾一切地去爱。
“嗯。”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干戈就此释然。
“林宇，我能不能提前预支八月份的工资？”
“这事，应该找人事。”
“明天是中国的传统情人节。”
“所以？”
“你送我一张机票吧。”
“……”
·
『叮~』
灼灼：“姐，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