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禾越看他越觉得眼熟,最终还是问出了,“您是云老师吗?”,毕竟这么多年了,当时云允带了他们连半年都不到就离开了,商禾还能认出来,属实是因为自己在认人这方面的记忆力是很好的,加上云允的长相几乎没怎么变,就是少了一些,呃,类似于生命力那种,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略显疲惫的状态。
云允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用手拍了拍衣服,“嗯。我是,对了,你是商禾吧?”
后来商禾也坐了下来,云允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来两瓶酒,给了商禾一瓶。一开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高中时候的事。
过了一会,商禾也醉了,迷迷瞪瞪的,握着酒瓶,把脸歪在瓶口上,很快又滑了下来,上禾没有较劲,而是换了个姿势,轻轻地把下巴抵在了瓶口,眼半睁不睁的望着马路的对面。
云允则直接躺了下来,望着没有一颗星星,没有月亮的天空。眼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流到了耳边,脸上更冷了,哭泣声很小,没有声嘶力竭,整个人因为疼痛却慢慢清醒了过来。
“下雪了。”
“嗯。”
云允坐了起来,想着不能要回去了,不然两人都得生病,唉,谁让他们这么同病相怜呢。
“商禾,醒醒,我们都应该要回去了。”
商禾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我好伤心啊!”
随后又用赌气一般的语气,假装生气,“你再不回来,我就不爱你了哦。”
商禾放下了酒瓶,把双手举了起来,鼻尖冻得发红,眼角含着泪水,名为”爱楼万经”,对着手心里的雪花,自暴自弃地大喊,
“楼万经!”
“楼万经!”
“楼万经!”
......
看着商禾这副样子,云允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得知了桉桉的死讯的时候就是这样,其实,现在也是。这么多年,他没有选择和满子桉一样去支教或者当一名老师,因为他想起了,那时候满子桉和他说过的, “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做让你开心的事。
爱我之前,要先好好地爱你自己。因为就这一生,所以要全身心,开心地活着。”所以后来他又开始唱歌了,做自己热爱地事,不要试图去改变一些无法挽回的遗憾。
云允知道安慰他没有用,只是揉揉他的头,鼻子一酸,“我也伤心啊,毕竟他们都永远地离开我们了,无论是楼万经,还是...桉桉。”
伴随这这句话一起传入商禾耳朵里的,还有十二点的钟声,天空中绚烂的烟火绽放的声音,可是,商禾还是听清楚了那四个字:永远离开。那一瞬间,手脚顿时冰凉,连落在帽子上的雪花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楼万经,他...”
“其实我也是,一想到未来再也看不到他,可能还会慢慢忘了他,我就会觉得,觉得窒息。”
令云允没想到的是,商禾突然双手拽住了他的衣领,那双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悲伤,
“楼万经,他,他...死了?”
“是,是吗?”
声音颤抖着,连周围的空气都不禁让人觉得苦涩。
云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是的,他死了。”
那时是他开始唱歌的第二年,也就是在楼万经本该高考的那年。记得是夏天的时候,他受邀参加M国的一个晚会,主要都是些在商界有头有脑的人物,而当时云家两个老人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想去做歌手,所以云允只好去参加。
虽然楼家在M国的根基不如那些大家族,但毕竟当家人不过才40岁左右,实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所以楼家独子意外死亡的消息没有对外宣布,只有本国的几个大家族知道。
云允一开始也不知道,但不小心听到了两个妇人的对话,用的还是十分少见的语言,可是对于自小便喜欢去世界各地的云允来说,自然能听懂的。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云允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首先,楼万经可能不是楼家的那个楼万经,可能只是重名。再说,楼万经怎么会突然出国,都高二了。还有商禾,云允不瞎,也不傻,能看出来两个人应该是互相喜欢的。
后来,找了一个朋友,是格利尔家族的长子。这才终于证实,原来楼万经真的死了。而且好像还不是意外死亡的。
他本以为商禾是肯定会知道的,不管两人有没有谈恋爱,就算是朋友关系,也会知道他死亡的消息。
可是所以人都不知道的是,自从高考结束后,商禾发出去的每一条问候,每一条节日快乐都没有回复,楼万经的死亡只有仅仅几个人知道。
所以人都以为他好好活着,只是不回来了,不联系他们了,商禾也是。
可是,原来楼万经早已在18岁之前就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原来,他的爱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商禾的手不停地颤抖,下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紫,“我没事,我先走了。”
云允这才知道原来商禾一直不知道楼万经已经死了的事实,即使知道商禾不会做出什么傻事,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商禾低着头,“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悲伤一会儿。”
云允叹了口气,“好吧。”
商禾慢吞吞地走了回家,胃药不知道扔在哪儿了,还没来得及走到沙发边,就瘫倒了。
就这样一动不动,眼泪糊了满脸,鼻涕也流了出来,呆呆地看向楼万经之前坐过的位置。
“对不起啊,刚才不应该骂你的。”
“不,不喜欢也没有关系的。”
商禾慢慢抱紧了自己,“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啊,楼万经?不要骗我,我也有经验的。”
察觉到嘴唇出了血,商禾才艰难地坐了起来,把围巾扯了下来,然后又突然站了起来,差点摔倒,走到卧室里,打开抽屉,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当年的那封信他留了一份。纸张慢慢被泪水浸湿,
“啊啊啊啊”
“我的胃好疼啊,楼万经...”
“我想喝甜甜的豆浆,楼万经。”
商禾无助地哭喊着,好像这样楼万经就能回来。
“楼万经,你违约了,你说谎,你...你明明答应过我要...要好好活着的。”
“你骗我,你撒谎!混蛋!”
商禾就这样蜷缩在床上,被子也没有盖,躺了一夜。
第二天也没有出过卧室,手机早就没有电了。
本来和商禾约好2号一起去酒吧的文茈此时着急得不行,电话也没打通,问何醒,他也不知道。
然后二人还有云桑澈就一起开车去了他家。
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人应,最后还是何醒把门给踹开了。
因为卧室的门没有关,所以,文茈刚进来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商禾,立刻冲向了卧室。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文茈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还有何醒。平时成熟,像大哥哥一样的商禾像一只流浪猫一样缩在一起,哭得像个孩子。
文茈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轻轻地拍拍他的背,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
商禾趴在他的肩头,弱弱地问:“楼万经死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很痛吧?”
文茈瞳孔一颤,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爱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场的另外二人,一个是不清楚,另一个的眼角也湿润了。何醒是真的很震惊,楼万经明明是出国读书去了,而且两人又没有联系,商禾怎么会知道楼万经去世的呢?
而商禾接下来的一句话令所以人心一沉, “他还没有十八岁啊...”
悲伤流遍了他们的心脏,17岁的楼万经永远年轻,没有和他们一起长大,属于他的时间停止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
十一年后,他消逝的生命重见天日。
这么多年,商禾一直再等待着楼万经,就像是冬雪在期待着遇见夏花,可是,早已逝去的,又怎么会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