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人类爸爸连续外出的五天晚上、离上次从妈妈那里回家之后的第十二天。
我咬了咬玩具，确保它没有因为太阳而缺少我本狗的气味。
隔壁有大院子的猫咪哥哥躺在两家之间的栅栏平台上。如果他愿意，可以穿过栅栏之间的洞洞过来找我玩。
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找我玩。
我当然很喜欢他啦，长得很漂亮，闻起来还香香的。
不过从我个头长过我的小人类哥哥之后，他好像就不待见我了。
猫咪哥哥在舔前爪，我试了一下，有点别扭。
我们都在院子里等家里的小人类打猎回家，他家里的小人类姐姐很大方，出来玩的时候还会分食物给我。
我哥哥个子比隔壁的姐姐小一点，回家的时间也比她早。
人类是个子越小回家的时间就越早吗？
也不对，爸爸就很少在太阳落山又九千次心跳之后回家，妈妈就不一样。
我听到车的轮子压过外面路上的石子，把它崩得远远的。
哥哥回家了好耶！
我在门口蹲定的时候他正好推开家门，扑上来抱我。
“冷面！”
我当然也高兴啦！
哥哥扑在我身上，我和他一起倒在地上，用舌头舔他的脸。
阿姨把我和哥哥都揪起来，把他拎走洗脸。
我在原地等着，因为哥哥马上就会自己回来找我。
他扑上来像我舔他一样舔我脸上的毛毛，又被阿姨拉走漱口。
其实我也没觉得不好嘛，哥哥就是口水多一点，舔的地方我自己舔不到，其他没毛病。
个子比我小一点的哥哥很高兴，从外面回家之后就用我听不懂的狗叫大声嚷嚷。
然后我们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在外面跑两圈。
跑完爸爸也回来了。我没闻到会冒火的房间——也就是厨房里有饭的味道，所以今晚一定是去妈妈那里吃饭。
上车，到妈妈小盒子一样的家。
这栋小盒子堆砌成的称为“高楼”的空间里有各种各样的气味，第一次来的时候弄得我的鼻子痒痒的，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
我从玻璃门边闻到妈妈隔壁家姐姐的味道，忍不住晃尾巴。
姐姐的爸爸下班总是很晚，他们喜欢早上出去玩。不过今天爸爸送我和哥哥来，可以提前找她一起玩。
我越想越高兴，和爸爸哥哥上了电梯。
全世界对狗最不好的地方就在这里。爸爸会用腿把我夹住，只让我把脑袋露出来。
爸爸说：“冷面，你的尾巴抽人好疼。”
我仰头看看他，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在说我已经长成了孔武有力的大狗吧！
就像妈妈家的老是很激动地和我玩的姨姨说的，“冷面是一只魁梧耶耶，身型高大强壮，四爪有力，身躯好似一堵墙；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耳朵如刷漆……”
电梯进了两个比哥哥略高一点的小人类。
尾巴不受控制地狂转起来，爸爸要把我按到电梯角角里面去了。
两个小人类看着我，我忍不住张嘴摇尾巴，爸爸却道歉。
“不好意思啊。”
好在小人类说：“能摸摸吗？”
好耶！
他们也说好耶。
我不知道他们是说我是好耶，还是和我一样说好耶。
不过被小人类摸摸哩！最喜欢小人类了！
哥哥也很高兴，自己扑到妈妈门上把门打开了。
爸爸指挥我在门口坐下，自己拿出钥匙打开隔壁姐姐家的门。
姐姐也等在门口了好诶！
“哥你来得这么早？我还没做饭。”
这是叔叔。
爸爸的脸垮下来，我替他说不好耶。
其实作为一只小狗，我完全明白爸爸和叔叔之间为什么那么奇怪。
你想啊，两只很壮的大狗为一只顾盼生辉眉眼传情身强体壮的漂亮配偶大打出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妈妈不怎么顾盼生辉眉目传情吧，但他身强体壮啊！
当狗只要身强体壮就可以了！
身强体壮的妈妈才能生出强壮的小狗，我妈妈就是我们那里最好的狗。
呃，先忽略我是被现在的爸爸装进小盒子里带过来的吧。
不过人类真奇怪。
我以前以为哥哥是被别的爸爸妈妈挑剩下的，结果瑰夏姐姐说，人类一般就生一个。
我还很替爸爸妈妈发愁，一胎一个，要是死了两只不就完蛋了。
结果发现小人类好像不怎么死。
猫家的姐姐没死，哥哥没死，刚刚那两个小人类当然也没死。
出去玩碰到的小人类，下次还总能再遇见。
姐姐跑过来贴贴我，我们礼节性地闻闻对方的味道。
“吃很好啊，你。”
我呜呜两声，算是应答。
妈妈的小盒子房子不够我和哥哥姐姐一起玩。
我也不是没试过邀请姐姐和我一起回爸爸那里过几天，但姐姐很不乐意。
“我爸爸家是我的，你爸爸家是你的。”
“那我妈妈家呢？”我问她。
“我爸爸家和你妈妈家太近啦，你又不常来，我的味道都飘到你妈妈的阳台里了。”
喔，怪不得她那么喜欢待在阳台上。
爸爸扛着我进浴室，叔叔站在门口看他给我擦脚。
叔叔问：“还没录入指纹吗？”
爸爸不说话，抬头看看叔叔。
叔叔笑得好得意，感觉尾巴比我看见小人类摇得还高兴。
爸爸作为竞争对手当然不甘示弱。
“你的离职手续办干净了？”
叔叔不语。
他换了个话题：“冷面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像只小猴了？”
说我吗？
猴是什么来着？
哥哥有本小画册，上面有很多色块。
他会指着跟我说：“这是小猫，这是小狗，这是小兔子。”
好像确实没提过小猴。
爸爸扳着我的脑袋看看：“萨摩耶都有个阶段。很快就不像了。”
今天有点特别，妈妈回家也很早。
我听见电梯的声音就冲到门口接妈妈。
味道没错，不是姐姐的爸爸。
哥哥跟上来，爪子放在我背上。
开门的声音。我和哥哥一起扑到妈妈怀里。
妈妈夸嚓一下倒在地上，然后喊爸爸的名字。
“齐怀邈！”
爸爸从厨房里出来，把哥哥拉起来。
他伸手拉妈妈，妈妈躺在地上，表情很严肃。
“你把江清瑜也叫过来。”
我嗅嗅他。
叔叔一把把我拽起来了，他们两个一起拉妈妈。
现在妈妈平躺在沙发上，哥哥在妈妈脚边蹦。
我闻到一点烧糊的味道，叫了一声。叔叔立刻恍然大悟地进厨房去了。
叔叔好狗！
爸爸捏妈妈的手：“你没事吧？”
“我他爸爸繁殖合作对象的屁股好疼。”
“屁股疼？”爸爸疑惑，“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肚子疼。”
“献血都不要精神病人的，你倒是心大，还敢开这种玩笑。”
妈妈伸出一根手指把爸爸推走了。
我继续嗅嗅，问瑰夏姐姐：“妈妈怎么了？”
瑰夏姐姐爬上来嗅嗅：“我在你叔叔身上闻到过。”
我更疑惑了。
叔叔试图把饭递到妈妈嘴边，成功了。
妈妈咀嚼，然后说：“我屁股真的好疼。”
叔叔问：“青了吗？”
“不是一个疼法。”
爸爸闻言把妈妈翻个面，扯他的裤子。
“青了一块。”
他上手按，妈妈叫唤一声。
我问：“真的没事吗？”
姐姐含糊地说：“就像尾巴被拽了一下吧。”
我夹起尾巴。
那真的很痛了。
哥哥小时候拽过我的尾巴，我忍不住嗷嗷叫。还是妈妈把我的尾巴从他手里抢出来的。
“我感觉不只是青了。”妈妈把脸皱起来说。
我很认同。被拽了尾巴大概不只是一点点伤。不过我没看见他的尾巴长在哪，明明人类没尾巴。
我问了姐姐，她说：“人类没尾巴，但是有和尾巴连在一起的东西。我听见他嘎嘣脆了。”
我流口水：“和狗豆一样嘎嘣脆吗？”
她瞟我：“和兔耳朵一样嘎嘣脆吧。”
我把脑袋搁在妈妈胳膊上，他趴在沙发上，摸摸我的下巴。
“你饿？”
有点。但我没法和他直说。
叔叔给我盛了盆饭。
我和哥哥吃的好像差不多，就是他的比我的香一点。
姐姐也有饭吃。我吃着吃着就忘了妈妈尾巴痛了。
等我舔干净盆，门咔哒一声。爸爸把妈妈拉走了，只留下叔叔。
叔叔和姐姐套近乎：“瑰夏，嗨？”
姐姐在嚼小牛尾，看看他，把零食放在他摊开的手里。
叔叔安静了，把零食放回姐姐嘴里。
我问：“你不喜欢被人类摸摸吗？”
“他一来，你妈晚上就会吱哇乱叫。”姐姐说，“我不讨厌他，只能讨厌这个人了。”
我思考：“那我爸呢？”
“我喜欢你家的小人类，我爸和你爸是好朋狗，所以不讨厌。”
“虽然他更吵吧。”她小声说。
叔叔从零食袋里掏出另一根牛尾巴。
哥哥拿过来迅速塞进嘴里咂吧咂吧，然后放我嘴里。
“你不吃吗？”我问。
“不好吃。”哥哥皱着脸说。
叔叔给他擦嘴：“没有盐当然不好吃了。”
挺好吃的。我想。
将近睡觉的时候，姐姐被她爸爸带回家了。
哥哥湿漉漉地出来，身上沾着和妈妈一样的稠水味，钻进被窝里。
门响了，我跑到门口。
爸爸手上勾着个黑片片，叔叔也迎出来。
“还拍了片子？他人呢？”
“美美住院咯。”
“哈？？？”
爸爸掏出片片给他看：“尾椎骨折了。”
哦，他的尾巴蜷起来了。
妈妈是倒霉蛋。我想。
“要做手术？”
爸爸耸肩：“医生说自己会好。就是得趴着，吃饭趴着睡觉趴着开会也趴着。”
哥哥站在门口，爸爸把他抱起来。
“你是和小叔在家还是跟我去找妈妈？”
“妈妈！”他不假思索。
“噢。”他转向我，“冷面呢？”
“妈妈！”
我的狗叫可不是毫无意义，哥哥替我回答：“找妈妈！”
爸爸很得意：“你今晚独守空房吧。”
我又跳上爸爸的车。
哥哥已经洗过澡了，把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眼睛里反射那些一闪而过的路灯的光。
我用鼻头拱拱他。
车停了，爸爸反手摸我的头，示意我把小毯子扯开给哥哥盖上。
我靠在盖着小毯子的哥哥的腿上，乘着微微摇晃的名为汽车的小盒子，也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