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横莫名其妙的牺牲不过是自我感动,是谄媚讨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亏本买卖,讲求收益的骆应辞无法理解也毫不领情,
他如同一毛不拔的看客,哄笑道:“你要是不见了,我就对别人好,我会找到更好的,比你聪明,比你顺心,会处处让着我。”
“你知道原来的乔横是怎样的人,他喜欢男人,喜欢那些花招,喜欢混迹名利场。”
骆应辞想到什么说什么,简直就是要气死乔横,语气轻佻不屑道:“你猜我如何呢?”
肩上的人轻轻扭动脑袋,像是不安地做了个噩梦,然而那可怕的结论还在印证。
“你不是说我容易相信陌生人,要我看着那张脸如何拒绝,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相貌,连身体抱起来都别无二致。”
乔横浑身发冷,已经无法从背后搂紧对方,手臂有气无力垂落在胸前。
“他肯定比你会讨欢心,只要我高兴就会对他加倍的好,把房间腾出来给他,或者躺在一张床上,他可比你有趣多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对于骆应辞这种利己的人来说,是能想到的极大的讽刺,正如他永远站在高处体会不到那份天真的付出。
“你知道两个男人如何做|爱吗?”
“骆应辞……”乔横蓄起一口气终于发出声音,语气趋于平静,“混蛋。”
乔横要求对方诚实表达内心,可自己最后却连求一个拥抱都胆小如鼠。
骆应辞被骂还不知悔改,得逞般冷笑一声,却很快僵住了嘴角。
他听见那道变化的声音,总是试图教会他如何如何,教科书式的道理屡见不鲜。
乔横最后拼尽气力说:“小瓷,爱人是好事啊。”
只用观察一颗树的成长,绿荫惠及之处取决于它的高度,没有人会嫌开得茂盛。
骆应辞声音暗哑气急败坏,彻底歇斯底里:“够了!我是不是要给你建座大佛,你不准离开,我被人骗了怎么办?被欺负、被冷落又怎么办?”
他可以把玩具摔得稀烂,有专人来收拾来哄睡,第二天又会有新的款式,他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可以随意处置,但前提是他玩腻了厌烦了。
如今他等不到天亮,等不到焕然一新的事物,他害怕眼前的模糊不清的昏暗。
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是危险的,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八岁的骆应辞拿着武器告诫自己,而多年后有人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凭什么他要独自走过籍籍无名的长夜,才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满腔热忱的灵魂,凭什么那人说走就走?
只要想到他会围着另一个自己转,得以改变人生轨迹,过上比现在好半分的生活,就足以让他嫉妒得发狂。
骆应辞孤注一掷,和孩子般寻求庇护的声音重叠道:“我在这个世界遇到危险,你会来救我对吗?”
总会有人来救你的。
溺水的窒息强势灌入口鼻,乔横就像被扔进高速旋转的滚筒,头重脚轻赤裸裸的不着寸缕。
程序倒数按下启动的瞬间,他终于明白那句话:
“那我们就一起死好了。”
[滴,恭喜宿主。]
*
乔横不幸出了意外,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这些天,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来看望过他。
陈方洋大大咧咧跟着同伴身后,手里提着果篮,路过一排排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眼神飘忽有些打趣。
他以为只是跌打损伤的小问题,就像打石膏那回,免不了又被造作的乔横招呼来招呼去。
搁以前乔横从来不会麻烦他们,端着个拒人千里的冷脸,但现在仿佛被打通了血脉,做派大张旗鼓,说话办事都活跃了起来。
医护人员让他们止步于此,然后开始穿上隔离服,提不起精神的熊家逸帮忙拿过东西,临到头却拒绝了进去。
“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余子洲无言点点头,眼神交汇间气氛格外凝重,陈方洋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们没见过乔横的父母,但对总是与其出双入对的梁羽恒有印象,戴着眼镜的青年彬彬有礼,曾经还来寝室打过照面,比高冷装逼的乔横通情达理。
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有什么聚会玩乐都只有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搞孤立,其实是乔横从不参与其中,甚至让寝室一度成为严肃的场合。
可再不济也没想到,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人身上被各种仪器缠绕,仿佛提线木偶般失去生机,无声无息安静极了,只有机械在运作。
“乔横以前不太爱搭理我们,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乔横特立独行严于律己,对外表达可圈可点,以至于挂着男神的称号让陈方洋受不了吐槽,但确实可以感受出他高傲的姿态,以及藏在那特殊爱好之下不为人知的反差。
熊家逸没有多说那些漂亮的场面话,更不可能戳破乔横古怪的脾气,对着徘徊在外的冉惠心推心置腹。
“他其实帮了我很多,在我困难的时候愿意借钱给我,希望我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即便如此还是会理解鼓励我去追求爱好。”
冉惠心听着乔横在学校里的为人,痛心道:“我知道他是一个好孩子,是我,是我的错……”
“医生!医生快来人!”
安静的等候室突然响起,中年男人破音的呼喊,而后又像春雨般喜极而泣。
“醒了醒了,他的手在动,呼吸心跳……终于有反应了……”
倾巢而出的医护团队很快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忙前忙后响应这一重大发现。
观察第七天的下午,原本持续陷入昏迷,基本宣告植物状态的人奇迹般从喉咙里溢出求救的呜咽。
“唔……救……”
他的眼神从迷茫到惶恐,手指紧紧攥着床沿,转醒片刻又沉沉睡去。
从专家的诊断来看,乔横的情况有了翻天覆地的回转,至少是个好消息。
惊吓之余懵圈的几位室友也陪在医院等待尘埃落实。
“我靠这不会是诈尸还魂吧!”陈方洋喝了口水也压不住内心激动,之前那架势给他冲击太大。
余子洲环顾四周的医疗条件,分析道:“这家私立医院虽然口碑不错,但正常来讲不会作为急救首选。”
还好熊家逸知道他们是担心有什么差错,无奈地捂着额头,“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老余你女朋友最近不是忙着搞学校项目,还有陈方洋……”
五大三粗的陈方洋被点名,懵逼道:“啊?”
“你可以回家睡一觉。”熊家逸分完饼,自己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余子洲看了眼手机,“好吧,等我明天带早饭过来,听说是组里的成员缺席,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休息。”
余子洲走后,陈方洋纳闷道:“不是你故意气我是吧,老余有家室可以体谅,我一个光棍走哪儿都遭人嫌?”
熊家逸摇头好笑道:“是你太敏感了,嘴巴还把不上门。”
“……”陈方洋把外套脱下来留给他,“诶我说你这窝里横,看出来了就你和乔横感情好是吧,以后打游戏有本事别用我的本子。”
“早就不玩了。”熊家逸眼神飘向别处。
“行行行,大家都是考研的好苗子。”陈方洋热血方刚,说走就走也不怕冷。
上次麻烦乔横之后,熊家逸下定决心连键盘都卖了,他这点旁门左道的爱好早就应该舍弃,也就不至于遇到那些糟心事。
后半夜乔横生命体征彻底苏醒,在各种检查折腾下,从躺了太久的身体里缓过劲来已经是第二天。
余子洲早上来看过他,熊家逸一直守在外面,乔家爸妈寸步不离他的病床。
乔横睁开眼睛,摆脱呼吸机,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却是:“骆应辞呢?”
冉惠心愣在原地,“小横你好好躺着,先不要急着乱动,这都第八天了,医生说行动恢复得很快,只是还要留院观察。”
“你突然一觉不醒,吓死爸妈了知不知道,但是没事就好,别怕别怕。”
说着她轻柔地替乔横梳理头发,乔正青把换下来的衣物收走,正巧梁羽恒端着热粥推门而入。
乔横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痴迷地重复道:“骆应辞回来了吗?他们人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骆应辞是谁?”冉惠心没反应过来。
乔横不可置信望着他们的脸,试图分辨身处何处,然后疯了一样拔掉心电仪,急促的警告声就像脑子里曾经响起的系统。
[恭喜宿主,当前目标生命值为90%,请做好最后的准备。]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乔正青赶忙阻止他的应激行为。
梁羽恒见状上前安抚:“阿乔你别急。”
乔横在看到他之后才确定还是那个世界,他的任务还没完成,骆应辞还没死。
他就像过去无数次动机明确,还有时间去找到骆应辞,骆应辞有危险他要去救他。
“他们回来了,昨天找到的,听说很快就转移到这里。”
乔横调整着呼吸,劫后余生道:“那就好,那就好。”
冉惠心听出来说的是被绑架的孩子,这家医院包括专家团队都是他们安排的,以对方的背景他们高攀不起,更何况乔横还是无妄之灾。
乔正青也表示道:“儿子你安心养病,有我们在,等好了一些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乔横住的是高级病房,请的是顶尖的团队和护理,以及每天都在维持运作烧钱的精准仪器,他们自然是要自掏腰包,然后带着乔横离这些人物敬而远之。
梁羽恒打听到的很快,确实是反应迅速,直升飞机不出几个小时就降落在大楼的顶部。
警力搜救了很久的原因并非存在利益阻挠,相反不止是骆明渊,连任唐两家都在倾尽全力。
那三天没日没夜,每到地点就换人弃车的车程将人质带到边界地,翻过几座大山就能过口岸,在拖下去就是起性质恶劣的跨国绑架案。
昨天晚上没回去的熊家逸得知乔横清醒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去打扰他们的喜悦。
他独自坐在外面,给兄弟群里发了确认的好消息,风尘仆仆的一行人恰好从电梯口涌出。
一袭修长黑衣,眉宇凶神恶煞的男人拦住记录人员,扯着嗓门道:“人没找到就去加派人手,我弟受了惊吓,他能知道什么!”
整个楼道被那道声音震住,座椅旁的外套滑落到地上,熊家逸赶紧弯腰捞起却迟迟没有抬头。
强势的气息在逐渐靠近,他能感觉到男人的烦躁,想着他要是再胡搅蛮缠就不麻烦别人,可这些天对方似乎被要事缠身没了音讯。
见人没缺胳膊少腿,唐迄的心总是落了地,嘴上还在懊恼:“这都什么事啊,要是我没打给你们老师,学校都不会放人。”
虎口脱险的任泽呈被吓坏了,张嘴口齿不清,正被医护人员带去再次检查。
很快任家人连同韩菲娜都赶了过来,任泽呈身体并不大碍,更进一步要做心理辅导,以免产生创伤。
最紧要的是关于骆应辞的下落,只有他才知道期间发生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