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日薄西山,鸟群迁移,于城市上方盘旋。
四季更迭,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秋风肆意,落叶飘零,于这喧嚣的世间,与某个深夜告别。
这里是第二人民医院,地理位置偏僻的原因,外面的人屈指可数,却依旧不妨碍病房里住满了人。
钟晓语就是其中之一。
钟晓语朦胧的睁开眼,眼前陌生的环境和刺鼻的药水味,不禁让她皱了皱眉。
这里是医院,环顾四周,幸好在陌生的环境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花羽觞,才硬生生压下去想要立刻跑走的冲动。
钟晓语不喜欢医院,妈妈最后的时光就是在医院中度过,甚至可以说,钟晓语非常讨厌医院。
“羽觞?你怎么在这?”钟晓语声音沙哑,深邃的眸中散发微弱的光芒,又喃喃细语道:“我明明记得,在厨房炒菜来着…”
“我的声音,怎么变成这样了?”后知后觉,钟晓语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嗓子哑了
“漫漫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她怕自己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花羽觞解释到,自动忽略了她另一个问题。
下一秒,钟晓语眼中的光芒消失殆尽。
花羽觞一愣,别过头,假装没有看见。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出去给你买。”花羽觞连忙转移话题,语气平淡。
“没有,你在这陪我一会就好。”钟晓语顿了顿,小声低喃:“可以吗?”
花羽觞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算是默认了。
钟晓语努力寻找话题笑道:“羽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我好去接你。”钟晓语声音越说越小,语气难免失落。
花羽觞顺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削皮,那是她在来的路上顺道买的,她边削皮边回应:“我开车回来的,不用你来接。”
话虽这样说,钟晓语心知肚明,就算不是开车回来的,也不会告知她。
只好转移话题“那漫漫怎么知道你回来了…”虽说是质疑的语气,声音却如萤火虫光。
“我们昨天下午在甜品店刚好碰到。”花羽觞耐着性子解释,言外之意便是:“如果不是昨天刚好碰到,今天也不会来医院。”
钟晓语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更加难过。
这时,花羽觞手中的苹果也削完皮了,递到钟晓语的手里。
“谢谢”钟晓语接过苹果,心里美滋滋的。
花羽觞转身便向门外走去,钟晓语见状连忙爬下病床,一把拉住了花羽觞,心里的那些开心片刻荡然无存。
拦在门口,寸步不移,质问到:“你是不是又打算悄无声息的丢下我了。”钟晓语尾音都在颤抖。
钟晓语的声音,将她的思绪跨越了几个时空。
伤疤不会消失,它只会被新的伤痕覆盖。
恍惚间才意识到,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原来她们的友谊早就已经止步于七年前了。
同样的问题,上次她的回答又是什么?
花羽觞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那年,她逆着阳光,钟晓语站在阳光下,狂风袭来,树枝被吹得沙沙作响,迎着风,享受风的洗礼。
风声很大,也没能覆盖她的声音,语气出奇平静:“我没有丢下你,我们只是回到了原点。”
地球是圆的,而我们正好回到原点,毫无疑问,这是既定的答案。
回过神,花羽觞冷笑:“是不是时间久了,犯罪的人,就没有错了。”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钟晓语眸中闪过慌乱,无头无脑的解释。
钟晓语走开,一声不吭的站着门口。
花羽觞:“你去床上好好躺着”明明没有凶恶的语气,却莫名的有震撼力,钟晓语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小朋友,祈求父母的原谅,乖乖照做。
“我只是想去看一下她什么时候回来”声音不大,但钟晓语听得清楚。
“能不能不要走”声音哽咽,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花羽觞的目光。
“……”
“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呆着医院”
“……”
花羽觞应该硬气一点回复:关我屁事,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的三言两语绊住脚步。
真是奇怪,人真是太奇怪了。
“我不走,你好好躺着”花羽觞语气软了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
钟晓语乖巧的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花羽觞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要打起来了:woc!我刚才就应该离开的,她不喜欢医院,她害怕一个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留下来!
不对,她现在是病人,一切都要以病人为主。花羽觞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想法,说服自己。
不对,不对,她又不是因为我生病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她现在顶多算得上是一个朋友?
闹崩了,顶多算得上是一个见过面的陌生人。
只不过是知道这个陌生人,喜欢吃草莓,喜欢拍照,喜欢吃海鲜,喜欢穿洛丽塔,而已
花羽觞两个思想就要打起来的时候,申舒漫回来了。
“医生怎么说?”花羽觞上前询问,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没什么事,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最近休息不好,才会突然晕倒。”申舒漫倒了杯水,递给钟晓语
钟晓语接过水,捧在手心,“吓死我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们快点走吧。”
钟晓语是一分钟,不,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待。
“我已经把费用交了,我们回家吧。”语气温和,只是面容有些疲惫。
花羽觞站在一旁,听到申舒漫的回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虽说,钟晓语是她们体质当中最差的一个,但还不至于差到站着站着就晕倒的地步。
而且不知是不是花羽觞的错觉,看到申舒漫有些泛红的眼角,她总觉得,像是哭过了一样。
她将疑问藏于心底,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询问清楚。
这个合适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那是钟晓语出院的第二天——周末
第二天早上九点,花羽觞就收到了申舒漫的信息,约她在「遇见」咖啡馆见面。
搜了一下地址,她家距离咖啡馆也就几分钟的车程,打个车,很快便到了。
秋分将至,天气骤冷,申舒漫扎着高马尾,穿着米白色的外套,外套上还印着一个兔子,黑色的休闲裤,青色的运动鞋,如此简单的穿着放在她这张精致的脸上,也不禁让人眼前一亮。
申舒漫的长相属于放在茫茫人海中,也能够一眼注意得到的,不是一眼就能惊艳到人的面容,却还是会在人群中一眼吸引到人的目光。
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文静,温和。
相比之下,花羽觞的长相就过于普通了。
“小羽”花羽觞随着声源找了过去,果然一眼就看见申舒漫。
“漫漫,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刚到没多久,给你点了杯拿铁”申舒漫说
花羽觞感激道:“谢谢”
“你应该也猜到了,晓语的病…”
话还没说完,花羽觞接:“很严重,对吗?”
申舒漫抿嘴,叹了口气:“胃癌晚期”
“什么?”花羽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一次问:“你说什么?”
“胃癌晚期”申舒漫重复了一遍。
原来没有听错啊
“那昨天为什么要让她出院?”花羽觞不理解。
“医生怎么说?”花羽觞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医生说,几率不大,但还是有一线生机,但是我害怕小语她不愿意进医院,不愿意进行手术。”
“为什么?”花羽觞不解
……
“师傅,去康丽路303号”花羽觞焦急到。
“好嘞”
坐在车上,花羽觞完全没有听到司机在说什么,申舒漫的话占据了整个大脑,不断回响。
“你不在的这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晓语的妈妈前年去世了,也是胃癌,晓语妈妈走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走出来,可能是妈妈的去世,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医院了。”
“你知道的,晓语的爸爸妈妈很早就离了婚,她一直都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的,对妈妈有很深的依赖,妈妈的离开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是直到晓语的妈妈离开,她爸爸也没有出现,就连后事,都是街坊邻居,还有林雨我们几个一起帮忙完成的。”
花羽觞听后忍不住想:原来那个时候她说害怕医院,不想一个人呆着,竟然是这个原因,可笑的是,我竟然还以为,那是她随口找的一个借口。
“……”
“我知道,因为月里的事情,你还在怪她,可是能不能先给她一个选择活下去的机会,再去判刑呢。”
“现在,她只听你的话了”
花羽觞轻声:“那你呢?”
“在约你之前,我已经打电话跟林雨他们说了晓语大概的情况,应该很快就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他们。”
“到了,姑娘”司机的声音将花羽觞的思绪拉了回来。
“谢谢”给了钱,下车。
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想起来,刚才走的急,忘了问钟晓语的家具体在哪,刚想打电话过去,申舒漫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刚才忘了跟你说,等你到了之后,往右数第三个就是晓语的家。」
花羽觞心想,来的真及时,打字回复:「谢谢」
根据申舒漫给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钟晓语的家,敲了敲门,等了半响也没人开门。
花羽觞轻声道:“晓语,是我。”
下一秒便听到了门把扭动的声音,门开了。
“小羽,真的是你”钟晓语眸光明亮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些什么,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花羽觞愣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推开了她。
钟晓语却不在意,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
好像两个人还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花羽觞觉得有些别扭,装作不经意间抽回了手,钟晓语的眼眸肉眼可见的暗淡。
还是笑呵呵的跑到了厨房边洗米边说道:“你先坐,我在煮粥,应该很快就能吃了,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要不一起吃点?”
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我现在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店。”
都快十点了,怎么可能没吃?
对上钟晓语炽烈的目光,花羽觞竟生出一丝不忍:“不用了,白粥就好了。”
花羽觞不知道该如何将这残酷的真相告之于她。
思前想后,还是打算等吃完早餐之后再说。
花羽觞看了看四周说:“你一个人住?”
钟晓语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不是啊合租,还有一个室友,但是她出差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花羽觞环顾四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房子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广,两个人住下来,甚至有些拥挤,装饰也非常简朴,就连卧室的窗帘印花都没有,就像是随手拿了一张青绿色的布,当做窗帘似的。
花羽觞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又听到了钟晓语的声音:“不过她应该很快就要搬走了”
“为什么”花羽觞下意识说
钟晓语微愣:“因为等她出差回来,就要升职了,工资也肯定会比现在高,自然就不需要和别人再合租了”
“到时候又要重新找人合租了”钟晓语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纯牛奶:“给你”
花羽觞接过道了一声谢
“你要看电视吗?”钟晓语询问道,说着便自顾自的打开了电视:“我很久没有看电视,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不用,我也很久没有看电视了”抿嘴,思考片刻:“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合租,你不喜欢一个人住?”花羽觞将话题绕了回去。
想到钟晓语在医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