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有着南安市最大的科技实验室，容纳百人以上。观众席和操作区中间隔着一层防弹玻璃，视线无遮挡，有身临其境之感。右侧投影仪荧幕上实时播放着高清细节展示。
药品的提取过程中，周围宾客时不时发出呼声，双眼不措专注沉浸其中。
只有柯志丞无聊地吞咽着自己呵欠。
已经坐了一个小时，腰酸背痛。虽然有人讲解，但对他来说和天书无异。
整个过程中，文少贤不怎么说话，游离在项目边缘，除了那张脸之外，专业表现丝毫不出挑。
在学院前辈大佬中间，果然他也得靠边站。柯志丞甚至都想好回去调侃他的话。
柯志丞感觉时间漫长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最后一步晶体纯度测量。
其中一名六十五岁，名叫章知禾老教师拔得头魁，在相同剂量的药品中提取的晶体克数最大。
全场掌声雷动，校长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简约颁奖仪式，奉上鲜花和奖金。
来宾中没有他要找的人，柯志丞先一步去到休闲区等候。
文少贤清洗完毕后落座，柯志丞把一杯热可可推到他面前。
“别愁眉苦脸，喝点甜的，输给自己老师不算丢人。”看得出来柯志丞不太擅长安慰人。
文少贤意外地表情轻松：“心疼我？你这样可比这杯东西甜。”
柯志丞下巴微微抬起，一副傲娇小表情：“馋我身子，给你吃。”说着他抚住文少贤的脸颊。
文少贤回握着他的手，偷偷吻在他的掌心。
本来笑着的柯志丞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嘴里喃喃自语：“忙了半天该来的没来，不速之客倒找上门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力冲拿着咖啡走向两人。
文少贤食指立在唇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谁说没来，我等的人就是他。”
陈力冲坐在他们身后的沙发椅上，和文少贤背对背，外人看上去这两人关系疏离，其实距离很近方便说话。
“文哥，你退步了。”他抿了一口咖啡，香气宜人。在当年这种实验课程文少贤的成绩一直是优秀到断层，甚至碾压任课教师，如今看到他挫败的模样，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话有点多。”文少贤语气淡淡地，却自带一种无形的威压。
若是从前，陈力冲一定乖乖闭嘴走开，但今时不同往日，野狗成了寂寂无名的皮肤科医生，拳头再硬，手下没有人没有钱也不过是纸老虎，失去撕咬人的能力。
“你现在过得也不怎么样，我找人查过了。住得那栋房子是租的，银行卡里只有十几万，在市中心连一栋像样的住所都承担不起。我上次的提议，文哥，你要不再想想？”
柯志丞听得想笑，他也真的笑出了声：“呵呵……”
陈力冲侧坐转头：“你和丞哥在一起，也想把好一点生活给到他。只要你告诉我研制出黄糖的是哪位老师，我立刻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甚至我们可以合作，五五分帐。”
原来那次看到他们在车里，是文少贤把钱还给他拒绝合作，柯志丞想说什么。文少贤冲他摇了摇头。
“你想跟我五五分，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文少贤转头和那人视线交汇对峙：“我带你玩，你才是个人，否则你在我眼里，狗都不如。明白吗。”
“明白。”陈力冲铿锵有力地鼓掌两次：“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的甜蜜时光了。”
人走后，他的那杯咖啡还冒着热气。
双眸难掩戾气，嘴角却噙着笑意。不得不称赞这陈力冲控制情绪的能力。
柯志丞放下抱着的手臂，肌肉慢慢松弛下来：“你不是想通过他引出曹桂，怎么不忍一下脾气。”
他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如果文少贤没开口，柯志丞一定忍不住回怼。
“要是那么轻易地答应陈力冲，他一定会怀疑我的动机。”把两人的饮品交换，文少贤喝着苦茶：“游戏慢慢玩，急不来。”
还是热可可适合自己，柯志丞喝一大口，味蕾上甜意弥漫：“搞不清楚你们，弯弯绕绕。”
文少贤牵起他的手，从白色大褂兜里掏出一件东西。
柯志丞摊开掌心，是一个拇指大小的晶体球。
“这是什么，弹珠？”柯志丞在桌子上弹来弹去。
突然一个用力过猛。珠子从边缘滑落顺着地板飘远。
快速翻滚的晶体撞到一双皮鞋停住，一只皮肤粗糙但干净的手将它拾起。还给文少贤：“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是故意搞砸，怎么，看我岁数大，想让着我。”
文少贤起身，礼貌握手：“章老师，您过谦了。”
章知禾将晶球冲着阳光举起：“看色泽浓度更高，克数是我的两倍还不止。你以为偷偷藏起来，就没有人知道了。”
文少贤接过：“您曾教导我，实验过程中的数据远比结果更重要。”
老人释然地点了点头。
“这位小朋友是？”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人，老人拉低花镜，想要把他样子看得更真切：“眼生，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柯志丞恭敬地起身打招呼：“我是文少贤的朋友，学艺术的，章老师，您好。”
“好，学艺术好，做人不能太功利，利用学到东西一门心思追名逐利，那对非凡的天赋无疑是一种亵渎。”
他拍了拍柯志丞的肩膀，眼神意味深长。
柯志丞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他这句话不是对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什么追名逐利，我一直在追谁，你自己心里没数？”文少贤指尖捏着药品纯度结晶。
柯志丞压住嘴角，摊开掌心：“给我。”
“要什么？”
“你装什么傻，你都送我了，就是我的。”
柯志丞一把将药品的结晶抢去，也学着老教授的样子冲着窗外的辉光欣赏，璀璨透亮，里面有少量的棉絮：“漂亮，好像你送我的那个油菜花，哦，不对是发财树。”
文少贤目光一凛：“那个东西你还保存着吗？”
“废话，我像是会把朋友送的东西乱扔的人嘛。在我租得那间房子的书柜上，有一个方形皮箱，里面还有电影票、一张拍立得，还有你在培训班手写的一篇英文……”柯志丞说着猛然发现自己太矫情，脸埋进手臂里：“收回，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嗯，我把那发财树随手丢进了柜子。”
文少贤凑近到他眼前，指了指药晶：“那这个也要放进去吗？”
“嗯！”柯志丞一整个恼羞成怒，推开他逐渐放大的脸：“行了吧，你就别糗我了。”
虽然看到陈力冲在文少贤面前作威作福的样子很不爽，但他也确实提醒了一个问题。
关于文少贤的财务状况。
趁着他出去买饭的功夫，柯志丞去到书房，这里有一个保险柜，从住进来的第一天，柯志丞就知道密码。
输入后，打开门里面是各种文件，一眼看到存折本，翻开查看里面的数字，果然和陈力冲说的差不多。别说房子，买个厕所都成问题。
柯志丞当即郁闷地躺在床上，思绪乱飞，看来学习成绩不能判定变现能力。
晚饭是酱香烤鱼，柯志丞吃了半碗饭就食不下咽：“文哥，要不以后我们简单吃些。别点这么贵的菜了。”
文少贤忍不住用拳头捂嘴笑：“你这么说话像我妈。”
柯志丞又气又羞：“滚，人家跟你说正事。”
“好，你要说什么？”文少贤压住嘴角，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端正态度。
“这个房子是你租的。”柯志丞四下扫了一眼，两居室，一个人生活空间也还算可以。但如果他把全部东西放进来，肯定很拥挤。
“你喜欢可以一直住下去。”文少贤说得云淡风轻。
柯志丞狐疑看着他：“不会是想让我买给你。你这算盘珠子敲得够响。”
但也没办法，事已至此以后他得赚钱养家。经营文身馆虽然规模不小，但更多以传承手艺为主，柯志丞短暂地想了一下，怎么把生意做大。
下定决心后，他拿起筷子，猛猛干饭，以后才有力气干活。
文少贤看他吃得急，给他倒了一杯水。
“你忘了，我才是野狗。”
柯志丞反应了一会儿，机械地嚼完嘴里的饭。
“对，你卖过黄糖。那几年九校所有的小混混都在给你打工。”柯志丞眼里的火又燃了起来：“你的钱呢？”
“海外账户里没剩多少，其余大部用来买房子了。”
往事突然浮现，柯志丞说出猜想：“九校附近的那栋别墅，你是户主？”
文少贤点点头。
柯志丞平稳住心神咽了咽口水：“你到底有多少套房子，超过一只手吗？”
“你看到的都是。”文少贤看了看窗外。
柯志丞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对面是短腿住的那栋楼。整个四季云顶小区內分布10栋，楼高十二层，共两百多家住户。
柯志丞在心里粗略地计算了一下，突然拿起筷子，挑了一块劲道鱼腹：“你吃点肉，老公～”
叫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
文少贤听得骨头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