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啊刚接触的时候挺高冷的,话也少,你要是不主动和他聊天,他是不会发出一点动静,就算和他讲话,他也只会说“嗯”,“对”,“好”之类的,简直就在敷衍。平时没事的时候就睡觉嘛,再者就是杀杀NPC了……”她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笑的有点没来头。
栾竹难以置信的偏过头瞧着陈允。
“啊抱歉抱歉,我还没说到正经处,我听小丁说你好像是新来的,那种画面你应该没见过。”
丁琛听了忍不住抖了抖,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
“就是一大群NPC朝你涌过来,自行想象吧,你可以选择躲,也可以选择杀掉他们换积分。”
“换积分?”
“对——杀一个NPC得两积分,但不是所有NPC都可以杀,能不能杀要自己衡量,毕竟有些NPC是线索嘛,你可能是刚来的,等级还不够,积分制还没开放,多做点任务就可以了。好了,先不说这个,记不记得之前那个‘丧尸城’地图?翟暮辞当时就一战成名,整个系统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当时那个地图本来是要结束的,不知道系统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又放了一大批丧尸,我们大部分玩家都代表人类城邦,就只有翟暮辞的角色是丧尸的首领。”
“真是的,让一个人去当丧尸的首领,脑残设计,纯属脑子有坑。”陈允忍不住抱怨一句。
系统要是个人的话,绝对是遗臭万年的那种。
“对啊对啊!”丁琛点头附和。
“接下来我来说!当时所有玩家都聚在一个高塔上,最后一个人翻完牌的时候,我们本来以为这个地图就结束了,但是我突然听到了警报声。”
高塔内的那一间屋子,聚集了众多玩家,他们已经经历了很多个黑夜和白昼,有的已经精疲力尽,有的仍在坐着假寐,称得上静谧的氛围被这一声警报声撕开一道裂缝。
“我出去看的时候,吓,全他妈的都是丧尸,挤在一堆,有的还试图爬上来!当时我们想完蛋了,这吓死了,那丧尸量可不得了啊!我们当时储存的物资差不多都用完了,这么搞就是在等着送命了。所有人骂娘的骂娘,日狗的日狗。就看见翟暮辞从里面的一间储物室里扛了几桶东西,谁也不知他从哪偷偷搞来的一直放在那里,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汽油!他一桶一桶的往下倒,当时真的整个屋子特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记得他最后往下扔了一个还在烧的的油灯。底下的丧尸都被烧的翻着白眼吱哇乱叫,我们好多人都挤过去看。他老先生竟然就靠在高塔石壁边上抽烟,看也不看一眼!”
“对对对,而且特别搞笑的是,他不是代表丧尸团体的嘛,他就指挥所有丧尸三二一往火堆里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估计都没想到吧,系统在那不停警告老大,但没用,谁说这犯规了是不是?最后结算的时候老大的积分数高的前所未闻!哎,是多少来着?”丁琛记忆力不太行,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出来。
陈允伸出一个手掌摇了摇,嘻嘻笑道:“五万三千零二个丧尸,也就是十万六千零四分,再加上找线索什么的,总共是十万六千两百零四分!”
“哇——真是让人破防——”丁琛抱着脑袋夸张地叫了一声,“解一个地图就赚了这么多!”
栾竹听完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一个冷美人身穿白色的衬衫,低垂着高贵的头,半靠在高塔石壁边,衣服勾勒出腰身的线条,点点的血迹藏匿在褶皱中,手里拿着的烟尾处闪着明灭的光,他抬头的瞬间——是撞入心里的冰冷的眼眸。
鲜血是栾某人的杜撰,一切解释权归他所有。
他和脑子里的那双眼对视不过一秒就果断选择晃晃脑袋,把这妖艳的画面甩出去。
陈允又说了很多,关于那个地图发生的一些事他才有所了解。
那是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大动荡,正值系统的大更新时期,有几个区的地图因为不明原因揉在了一起,并拥有了一个新的主题,就叫“丧尸城”。其实以往也有类似的合并现象,但这么大规模的还是第一次。在那次地图中产生了很多杰出的玩家,但也伤亡惨重。
由于人数过多,想要让解图变得更有条理,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没必要的伤亡,自然而然就要有管理人,各个区有实力的都想争这个位置,最后是B区的一个人获得了该权利。
让栾竹意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竟然是晏鸷。
没有依靠演说家的蛊惑力和政治家的想象力,是长期积累的服众力和一把手枪,对,是一把手枪,谁不按照自己合理的命令去办事,就给他脑袋来一枪。这种血腥又有效的方式确实使绝大部分人乖乖听话了。
除了翟暮辞。
这家伙简直就是系统派来专门对付晏鸷的,让他往东走,他选择把耳朵一捂假装听不见。他倒是没有捣乱,但那高傲的态度总是让人看了极度不顺眼。这里的“人”专指晏鸷,因为据说翟某人在民间竟然意外的大受欢迎。晏鸷曾给他泼脏水说他睡遍天下无敌手,这话传来传去,最后传到翟暮辞耳朵里竟然变成了“晏鸷想要和他睡”。
翟暮辞虽然表示不在意但还是对晏鸷从□□到灵魂大肆的进行攻击,说这种货色他看不上。
后来有一次两人发生了争执,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晏鸷甚至都举着枪对准了他的脑袋,但关键时刻还是没有扣动,而是将枪默默放下。其中的缘由无人可知,大家伙看在眼里,于是民间推出了n多个版本,其中最出名非最有说服力的一版是晏鸷睡了人家到头来杀了他反而舍不得,因为据说体验感超好,他本人还想再睡几次。
栾竹听到这里笑得想死,那两位随时要擦出火花把对方烧死的样子,估计只有瞎子觉得他俩睡过。
在屋顶上闲聊的时光倒也觉得惬意,凉风吹动衣摆平添几抹睡意。栾竹半躺在瓦片上,闭眼凝神,耳边是陈允和丁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语声,他们聊着在系统的曾经。
他在这些只言片语中,用血肉构筑了一个个他不曾见过的而又真实存在着的人。这些他没有经历过的新鲜往事至今仍然鲜活的存在于一些人的记忆之中,并非处于特殊的原因,他忽然想了解的更多一些。
他想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想知道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这些系统里的旧事,起起伏伏,亦虚亦实,都是埋在时间深处的宝石,等待他的探索和挖掘。
可惜这位探索家还未来得及上路,忽然传来一声唢呐声勾回了他飘游的思想。
陈允迅速收起玩笑的姿态,警觉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寻找声源。
“好像是从大门那边传过来的。”栾竹指了指院子的大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血在网脑袋里用,他甚至可以听到大动脉运动的声音。
急切的唢呐声突然消失,余音散在空气里,很快,又在他们身后的远处响起。
“我们为什么在屋顶上待着……”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不合时宜,但栾竹想到了,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像是有人攥住了自己的脖子。
刚刚聊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妖魔鬼怪的。
所以,他们在躲什么呢?
栾竹抬起头,用那双空洞的眼,像个孩子一般望向漆黑的夜晚。天空中没有星云也无月。这里没有她期盼的牛郎织女鹊桥仙,也没有十里红妆新婚夜。
她就这样,无数次的抬头,看过了多少春夏秋冬和四季交替,才明白这已经过去了好多年。
丁琛听到了栾竹的问题,刚和他哥对视上,一声惨叫就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这一嗓子叫的,他重心不稳身子摇了摇,脚在光滑的瓦片上踩了空,顺着坡差点就滑了下去——好在陈允及时拉了他一把。
陈允还以为丁琛是脚没踩稳才叫了一声,等不经意间眼神略过了栾竹的脸时,才大惊失色的把丁琛护在身后,飞速从衣服里抽出一把短刀。
刀刃对着栾竹的脖子,他被质问道:“你是谁!”
栾竹有些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看着”她,那双眼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深陷的肉窝,几滴浊泪盛在眼窝里作势要流出来,白的几乎透明的脸撑不住了一般的向下垮,肌肉牵动着嘴唇扯出了诡异的弧度,他仿佛不认识自己了,伸出颤抖着的手指向自己。那手背上布满了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纵横交错,皮肤叠着拉出了层层的褶皱,那分明是老年人的手!他颤抖着的嘴说不出来话,只能发出“嘶嘶”的响声,像是漏了气的气球。
陈允迟疑的看向他,那把刀却越来越逼近对方的脖颈。
在几乎要碰上的那一刹那,院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