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冬日的寒凉袭来,白天的炎热让两人忘了现在正处冬季,一阵阵凌冽的风拍打在毫无保护措施的脸上,刮得人生疼。
但是游乐场的乐趣似乎才显现,白日里看不到的五彩斑斓都在黑夜中迸发,有种想要吸引人继续玩下去的沉醉感。
烟花炸开的恰是时候。
就像过年昨日的除夕,火光依旧映在南润星脸上,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一个,身边有了个讨厌的家伙,或许也不怎么讨厌。
等到烟火散落,南润星听到身边的人说:“不早了,咱们回吧。”
此时回家有些突兀,但南润星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身边人太累了,一下午屁股没挨凳子的游玩让人身心俱疲。
既然说要走,那就走,停在这一刻也很幸福。
又热闹又好看,还有人陪着自己。
路边章鱼小丸子冒着热气,滋啦的响声激荡出面糊的泡泡,只要呼噜噜一下,马上即可下入包菜,小章鱼,大虾,再配上照烧汁,亮晶晶的,勾人心脾。
此时早已脱离灯光最闪耀的游乐场中心,章鱼小丸子的路边摊是略显昏暗的,这点光不足以看清周围人的表情。
江砚初凭借自己的经验认为南润星大概饿了。
从他刚提出要回家就开始闷闷不乐。
头上的猫耳发卡还没摘,微微下垂耷拉着,可怜。
买点吃的就会好吧,江砚初想。
嘱咐好南润星乖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等着,又顺手把蔫儿下去的猫耳朵立起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买章鱼小丸子。
“老板,来一份。”
“好嘞,有什么忌口不?”
“……”
江砚初与老板交谈的声音不大,传到南润星耳朵里也是朦朦胧胧的。
这种氛围总是很好睡。
南润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激得耳朵一颤一颤,发卡勾住发丝,强行扯下来刺得头皮生疼。
发卡的做工不是多么精巧,连接处胶水的痕迹都溢出来了,无疑是游乐场圈钱的工具。
“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戴一下午……”
如果说江砚初刚开始让南润星戴上发卡是报着报复的心理,但是后面南润星说有些不方便,想要摘下,江砚初又说戴着也没事。
神色颇不自在。
话说买个章鱼小丸子真慢,他等得屁股发麻,花都要谢了。
手机几乎没电,百分之六是最后的倔强。
希望不要还没到家手机就关机,到时候就麻烦了。
江砚初迟迟没好,手机玩不了,南润星只能观察四周行人打发时间。
从两边建筑的缝隙可以看到几个抓娃娃机排排立,一群小孩围在四周,有的一发集中,有的抱住大人的腿央求再给一次机会吧,这次肯定会抓住的。
“肯定不会的,能让你很轻松抓到就怪了。”
南润星想也不想就反驳那个小孩的话,话从口出才意识到对方根本听不见,自己也是白说,又闭嘴了。
而在最内侧,被大半小孩挡住的抓娃娃机,是一对中年情侣,或是夫妻。
女人身穿一袭红色大衣,披肩长发,笑得明媚,眼角细纹不少,但是很神奇,一看就知道是被宠出来的。
男人背对着南润星,背影无端熟悉。
南润星微眯起眼睛。
两人玩够了,女人把抓到的小熊玩偶丢给男人,男人也是顺从接住,手挽着手走出抓娃娃区。
南润星这才看清男人的脸。
这是他姑父,刘建强。
不同于对待姑妈的粗暴,非打即骂,刘建强在对待那个女人时格外温柔,完全没有在家里胡乱砸东西的狂躁与阴郁。
南润星僵住了,明明这里没有风,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刘建强不是好人,他知道。
但是刘建强为什么只对姑妈那样?世间难道所有人都值得他去温柔以待,除了姑妈?
泪水模糊视线,身体比眼泪更快,南润星迅速朝那边飞奔。
人渣他凭什么……
赌徒他凭什么……
一片云飘过,遮住半个月光,天更加暗了。
江砚初催促:“老板快些。”
“得嘞,抱歉啊小哥,刚火不知道咋的突然熄了,久等啊。”
江砚初没想着为难人,接过小丸子马上就去找南润星。
但是在转身的一瞬间,江砚初看到,长椅上空无一人,只剩猫耳发卡。
“南润星?”
——
任凭南润星如何快速地奔跑,穿梭于人群之间,但肉眼距离和实地距离看起来还是太远了,南润星跑得小腿酸软,喉头泛起血丝,等到真正到目的地,一男一女早已消失不见。
空留一群小孩。
南润星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
姑妈和远远今晚还在刘建强家里过年,刘建强在外与美娇娘光明正大私会。
究竟是怎么了?
被风干的泪水再次湿润,南润星一摸,原来是新泪加旧泪。
事到如今,南润星也顾不上会被别人看到,勉强缩到拐角,将头埋在膝盖处,肩膀一耸一耸。
说是在哭,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有个大胆的小孩想要凑近安慰这位大哥哥,刚迈出一步,被家长拉了回去。
家长啧啧摇头,这种哭着没声音的人最好不要靠近,保不齐拿出一把刀捅人。
谁也说不清。
多了个蜷缩着哭的怪人,抓娃娃区很快人走楼空。
笑话?不玩别的,难不成看着他哭啊?
男生哭着哭着又不动了。
像是睡着了。
江砚初给南润星发消息,对方不回,打电话又显示关机。
奇怪,不应该。
他如今和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区别,蚂蚁还有一群呢,他只是一个。
人走了东西都没拿,这绝不是回家了,而是出了什么事。
坐回长椅,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江砚初眸光一亮,长椅正对着的,就是抓娃娃机。
而角落,一片衣角露出,颤颤巍巍。
是南润星的衣服。
——
南润星哭得晕晕乎乎的,恍惚间脸上刺刺地疼,有人在拍他的脸。
南润星下意识小兽般贴上蹭了蹭。
那双手沉默了。
半响抽回,又更用地握紧他的肩膀猛烈摇晃。
“你是傻逼吗?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是不是谁摸你的脸你都会蹭啊,要是坏人怎么办?”
南润星半睁开眼,“不会的,我过来后这里人都走光了。”
泪水把上下眼皮粘住,稍微一动,眼睛就咕叽咕叽响。
明天肯定要肿了。
就这样吧。
南润星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自己才是让姑父出轨的罪魁祸首,也是让江砚初每天生气的祸根。
人家好心好意陪自己来游乐园放松,自己还乱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算了,也是我考虑不周。”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乱跑,但是是我约你出来,我要负起责。”
“摩天轮,坐吗?”
江砚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南润星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