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吉急切地插话道：“虽然刚刚建好的支部离这里不远，设施什么的也很新。但要从这里去医院得越过两个镇，还要走一条很拥堵的小道。估计等你到了医院，夜已经深了。”

弗伊听出了韩吉的话外之意，思索着道：“啊...太晚过去会打扰他们休息吧。”

“所以就在这里住下吧，”韩吉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双手握拳做出一副斗志昂扬的姿态：“我一定会用心招待你的！”

虽然韩吉在傍晚喂马的时候就一直嘟囔着“在这好无聊啊”“楼下牛羊的噪音太大，晚上睡不好啊”“床好大，一个人睡真是孤单”，还特殷勤地请她吃了自己做的蔬菜乱炖料理，味道还不错。

但当晚上韩吉抱着枕头出现在她卧室门口，并捏着衣角，故作窘迫地说房间里有一只大蟑螂，真是太可怕了的时候，弗伊还是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什么玩意儿……她会怕蟑螂！？她不把蟑螂分尸放锅里和蔬菜料理一起煮了就当加点肉味，蟑螂爸妈都要给韩吉送面锦旗，感谢她给蟑螂留个全尸了。

韩吉头发披散，双臂紧紧抱着枕头，低头抬眼，一双红瞳亮晶晶地望着弗伊，满脸写着“只要你肯点头，我这个可怜胆小的小女孩就能得救”。

“……”

“进来吧。”

韩吉摘了眼镜放在桌子上。

床很大，躺着两个人还余下很多空间，

“真是美好的一刻！”韩吉侧过身子，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这种令人激动的时刻，人生中都没有过几次呢！”

弗伊明显能感觉到韩吉激动的心情，她几乎被挤到了床脚，韩吉还在不断的往这边贴近。

弗伊放弃躲避了，她伸手揉了把韩吉的棕发，“要吹灭蜡烛吗？会不会影响你的睡眠。”

“完全不会！”

“那你睡得着吗？”

“完全睡不着！”

“……还是吹灭吧。”

韩吉突然翻身弹起来，极快地熄了蜡烛。黑暗中，弗伊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躯体又贴了过来。

肩膀被戳了戳，韩吉轻声说：“呐，弗伊。你虽然总是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是你心里还有什么别的目标吧。”

弗伊傍晚喝了咖啡，也有点精神，两个人还从来没有像这样谈过心。沉默了一会儿，她低声回应：

“…嗯，是吧。究竟是什么，我现在也不太清楚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啊？”韩吉八卦道：“是埃尔文还是利威啊？”

弗伊突然意识到，这才是韩吉今晚真正的目的吧。

“你是听谁说的？”

“没人说过，是我自己猜的。”韩吉说：“嘛，我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总是注意到一些别人难以察觉的细节，这是我的习惯。”

弗伊：“我倒是不介意你知道这些，不过，我跟埃尔文确实不存在什么暧昧关系。”

“那就是利威了？”韩吉继续道：“虽然在意料之中，我本来以为你会更喜欢埃尔文那种类型的男人呢。以后跟利威一起生活嘛…倒也还不错。”

弗伊道：“我想这件事还没有……”她停顿一下，反问道：“你觉得我真的可以期待和谁永远在一起吗？”

“当然！”韩吉回答的很快：“我永远这样相信！是因为在调查兵团，所以让你不敢有所期待吗？如果是这样，可难道解决了一件难事后，就能保证不会陷入更糟糕的境地吗？人总是不断面临新的问题，如果不敢期待，那又怎么能有勇气跳出困境呢。”

“我不知道，谁能知道未来的情况。”她也转过身面对韩吉：“这重要吗？”

韩吉眨了下眼：“这对我今晚是否能安眠，很重要。”

黑暗中，弗伊默然不语，内心隐藏着轻微的浮躁。

她不在乎什么人类大义，也没建功立业的渴望，至于什么依靠别的人活着，更是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没想过喜欢一个人要怎么样，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她也没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只会喜欢一个人了，更没想过能跟什么人在一起一辈子。

利威尔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短暂的同路人？靠谱的同事？还是快要渴死时，却给予她所有温柔的恋人。

她现在仿佛是一个寻找水源的人，却失足落水，被卡在悬崖口的石头上。

前进可以上岸，但要继续忍受饥渴；贪图那口水，却有很大可能被淹死。

弗伊想，她应该是不会在乎离别的，她已经预想过很多次。

…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

在陷入迷茫时，人总是不自觉向身边人寻找答案。片刻后，弗伊问韩吉：“那你呢？”

“我…”韩吉低声自语，她似乎笑了笑，“我也有啊，就是你们，是在身边的同伴。”

然后弗伊感觉手指被轻轻握住了，她偏过头看韩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韩吉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但没有镜片遮挡的眼中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伤。韩吉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能和你们在一起，就没有比现在更加幸福的日子了。”

弗伊回握住韩吉的手指，心里忽然有些惴惴不安，或许伊桑那边的情况没有韩吉白天所说的那么乐观。

韩吉是个极乐观的人，她总是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