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几眼来人，才慢吞吞地开口道：“...弗伊不在。”

“她去哪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弗伊正拿着扫帚踩在斜坡的屋顶上，扫落红瓦上的落叶和灰尘，这是利威尔要求的。连露天屋顶也要打扫干净的人，也只有他这个对整洁苛刻到极致的洁癖怪。

听到底下的动静，她努力探出半个头去往下瞧，“有人找我吗？”

接着就听到一声极其不满的“嘁”。

卡尔申请退出调查兵团的批准下来了，因为他是壁外远行调查组三人中的一员，即使弗伊打过了招呼，埃尔文还是压了挺久才批准。

这个时间很不凑巧，小队成员都在休假日回了家乡，他今天来拿批准文书，顺便跟刚回兵团的弗伊告别。

“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

弗伊还穿着打扫的围裙，笑容得体温润，带着几分关切。

卡尔手里牵着缰绳，马儿在旁边轻踏蹄子，他道：“虽然不能再随商队跑货，但已经恢复了不少。”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弗伊又交代了几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回来看看”之类的话，就有点着急走了。

因为利威尔勒令她在十分钟内回去，耽误了清理屋顶的工作就得再把院子重新打扫一遍。

弗伊心里觉得，待在调查兵团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但也尊重每个人的意愿，不会去主动干涉。看到朋友主动决定退出，她心中倒是有些轻松。

毕竟只要人还活着，以后能见面说话的机会多的是，不必为一时的离别伤感。

“弗伊，”卡尔忽然叫住她，眸中似乎含着某种情绪，“其实我一直...”

弗伊看得懂那种感情，打断道：“其实有些话已经不适合说出口了。”

“我可以等你。”卡尔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似乎早已预想过这个结果，“等你想离开调查兵团的那一天。”

弗伊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卡尔，你值得更好的人。”

卡尔愣了一瞬，喃喃问道：“...是因为利威尔兵长吗？”

弗伊默认了。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卡尔苦笑，声音中满是失落与不甘，“可是利威尔兵长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无法离开调查兵团，无法给你稳定的生活，也无法...”给你未来啊。

“利威他...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她说。

回去晚了一分多钟，利威尔先是骂了弗伊对清扫懈怠的态度一顿，这里面多少夹杂着些私人情绪，弗伊挠挠头只得说卡尔是来告别的，送了他一段路，所以耽误久了一点。

利威尔没再说什么，却还是闷着气让她去重新打扫院子。

弗伊扫视了一圈干净到一尘不染的院子，她走到利威尔旁边，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将唇贴了上去。

那晚的房间，又是两个人睡在里面。

**

伊桑休养了半个月后回到了兵团，精神状态比弗伊上次见他好了很多，也变得沉默了很多，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阴影笼罩着。

埃尔文很清楚伊桑的情况，并没有安排过多任务给他，只让他先逐渐适应训练。

虽然伊桑努力装作一切正常，但弗伊知道——他的腿伤并没有痊愈。

至于以后还能否正常参加壁外调查，依然是个未知数。

弗伊一有空闲就会去陪伊桑训练，大多数时间都是充满热情和活力的韩吉在陪他。偶尔利威尔也会在休假日叫上伊桑去喝酒，埃尔文也想去，无奈工作太忙挤不出时间。

如果有人叫着埃尔文去喝酒，埃尔文便会试图挤出时间，把一部分工作推给弗伊做。

弗伊：想报警，却发现对方是兵团头目。

面对埃尔文的安排，弗伊只能偷偷叮嘱利威尔，以后出去喝酒就避开埃尔文，别让他知道，不然她就没有更多的时间能陪他了。

利威尔通常会听从她的建议，不叫埃尔文。但这个办法几乎从未成功过，每次都能被埃尔文察觉。他似乎有种特别的“直觉”，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如果米可愿意请客的话，利威尔也不介意叫着伊桑去蹭一顿酒。上次打过米可一顿后，利威尔心情已经平静如水了。

米可似乎对那场莫名的“切磋”也没什么不满，但弗伊总觉得，米可好像把这种怨气全都算到了她头上。

之前米可见到她还能正常说两句话。现在的米可见到她仿佛退化成了某种肥头大耳的动物，除了哼哼就没别的了。

弗伊很迷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却莫名有点心虚，只能默默受着他突然冷淡不屑的态度。

某天在连续遭受米可十几个白眼并收获一连串“哼”之后，她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骂米可一句，能不能从他嘴里听到除“哼”以外的音调。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尝试。

天气越来越热，树叶都被晒得打起卷来。

这段时间对利威尔来说，算是过得舒心且平静的好日子。

卡尔·克特那个碍眼的蠢蛋走了，伊桑那家伙精神状态最起码好了一些，不至于让人担心。埃尔文分派的工作量恰到好处，既不至于让他感到无聊，也不会让他过度疲惫。兵团里也没有哪个刺头冒出来搅乱他的心情。

饭菜合他的口味，红茶的库存充足，房间一尘不染，米可请客喝酒，韩吉大便通畅……

他和弗伊在工作之余也找到了一些别的乐趣。

而这种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就出现了件让利威尔很在意的事情。

今天的晨报刊登了一则热门新闻：刚被王从林泽城提拔上任的高官——那位因剿灭匪徒而获得“城市英雄”称号的派林·戈德弗雷，因贪污受贿即将面临中央法庭的审判。

利威尔在林泽城和派林成为了志趣相合的好友。后来，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派林对利威尔和弗伊的真实身份也心知肚明。

利威尔每次跟随埃尔文去米特拉斯出差时，都会和派林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

在利威尔看来，这个宁愿冒着失去一切风险也要维护正义之道的傻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得知消息的当天，利威尔就寄出一封信，向派林询问情况。可审判却比想象中来的要快，回信还没收到，报纸上就刊登了审判结果。

派林·戈德弗雷因贪污受贿金额巨大，罪名成立，三天后将会在米特拉斯的中央大街上被执行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