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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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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淮听出了陆潭初吟的是哪一首。

正意气风发的诗人被一纸诏令贬到偏远的洛城,苦闷愤恨在扁舟之上酩酊大醉,怒书一诗于船舱内壁。

谪仙人不再,落为凡胎。

那人坐在王座之上可还记得起?可还想要寻?

他大逆不道写了四句便睡去,一朝醒来就见洛城百姓夹道欢迎来就任的苏谪仙。

那首诗口口相传,除了他本人却无人敢下笔书写。

苏淮不知道远在京都那位可有听闻,但那人知晓也不会治他的罪,他心里明白,那个高高在上的可恶君王只会对他的愤怒和骂声默不作声,他接受所有苏淮的恶意,但只是接受而已。

后来苏淮在任没几年便请辞了,他为自己寻了个偏僻的住处,不欢迎任何来访。

就这样在市井游荡,日日夜夜地抱着他的酒葫芦,看着那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百姓一点点忘了自己。

他想像前人一样潇洒写下“辄自喜渐不为人识”,执笔良久却一直落不下。

苏淮垂头笑了,他终究成不了伟人。

他于是写了封信,信里笔墨飞舞,只有一句话:

“喜!满川泯然众人矣!”

写好了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却一直无法落笔。

不知又喝了几夜酒,字才被填上去。

后几年季桃生贪玩乱翻时在苏夫子堆杂物的柜中才翻到这封从未打算寄出的信,她好奇地看了又看,却对收信人没一点头绪。

上面写着——

盈泽收。

.

苏淮很久没听到有人念他这首诗了,毕竟那时的狂妄之语距今已快有十年,他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而陆潭初一个外来的人竟然记的如此之熟。

他听陆潭初笑着吟完这首,什么也不想多谈,不管是过去的壮志、作此诗时的愤懑还是刚刚发泄的那些不甘。

他快速地转换话题,封上酒葫芦的塞子时把情绪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苏淮抬眼看将暗的天色,“二位今日来得不凑巧了,残阳最盛最美的时刻已然过了。”

“无妨,反正原就不是为了那个。”陆潭初瞟了眼江月,“我是来带他看月亮的,我这位朋友还没有见过月亮。”

苏淮目光落到江月身上,眼中闪过意外,险些脱口而出“怎么会”,又想及陆潭初方才的话。

——江月有怪病,记不住事。

虽然说连月亮什么样子这种常识都能忘掉确实有些奇怪,但苏淮也没多问,只一点头。

“那是该看看。”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互相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周遭只剩下平静的水浪声混着船头偶尔作响的风铃。

风铃单调又毫无规律地响着,配着江面上微微摇晃的船面,江月恍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被风吹着飘荡的梦,不着边际。

夜色就是这样慢慢落下来的,冷意忽然在哪一瞬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才注意到天黑了。

他和陆潭初早就地坐在了舱外的船板上,苏淮一人坐在船尾上,酒葫芦还在手里,却不喝了。

陆潭初在他旁边轻声问:“冷了?”

江月这一刻并不想回答,他甚至往一旁躲了躲,好像陆潭初关切的目光会刺痛他似的,明明他自然抬起想帮他拢外衣的指尖还没触到自己。

他警惕地盯着陆潭初的手看,像受到入侵的机器自发打开了保护程序,他皱着眉视线落到他脸上。

江月忽然怕了。

好陌生。

为什么他不记得?

为什么陆潭初这样对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应该是全知的,他还有脑库,他不应该忘掉的。

……

可能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苏淮那话真的刺伤了他,只不过伤口在心底,被纯粹的理智压着,现在才一点点漫开。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苏淮明明不再喝了,却恍若醉得重,“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月出了。”苏淮说。

江月听他大笑,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不光是没了一些记忆,他好像……也失去了理解情感的能力。

他不懂爱恨了。

江月发怔了太久,久到陆潭初心里发慌,他急急叫着他的名字,但江月没有理会。

他抬头看着高悬夜空的月亮。

……还真的是一块冰冷明亮的石头。

他想起洛明在云客中告诉他,研究院还打算把上次略有成效的方案同样运用在晚上,说得还挺浪漫,说是“救月亮”。

江月回他说真没必要,太阳还没影呢。

洛明说那也得救,太阳问题稍能解决了就救。太阳是物质需求,是理性,但月亮是精神需求,是情感。

江月收回视线,重新回到陆潭初脸上。

没必要。

但人类就喜欢做没必要的事情。

陆潭初见他看自己,停下了刚刚慌乱的呼唤和摇晃,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地看着他,等他的动向。

他刚才心里着急,额角沁出薄汗,甚至多了乱发。

江月叫他:“陆潭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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