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李续章无言片刻,垂下泛起金光的眼,沉声道:“去查吧,是时候慰问一下那些仙家了。”
仙家?沪商原家主死于亲弟手中?抬高税价?
王逸然站在他们二人中间,听着一句又一句的交流,登时傻在原地,过大的信息量让她有些接受不过来。
头疼之余,从殿外传进来的风不知怎么就变得萧瑟阴冷,她好似受到某种感召力的拉扯,走了出去。
场景悄无声息换回了丞相府,府外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攥紧手里的缰绳,正欲驭马启程,忽见一位男子路上跌了不少跤,放声大喊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大人!”
“王君庆他……他自缢在郜都河的船上了!!!”
话音刚落,从车里快速窜出一道人影,陆景冥慌忙下车,险些崴了脚,他难以置信地走到那位小厮面前,咽喉瞬间发疼,哽声问:“你说……什么?”
“王君庆他死了!我方才出去添置东西,看见郜都河边围满了人!上去一打探,听见他们说河里死了人,这人正是在京域里极有名气的粮商,他因为不敢认罪,自缢而死!”
“在这京域里,有名的粮商除了王大人还能有谁!”
小厮话还未说完,身旁便被人猛撞了一下,王逸然不敢相信地抬头望天。
那轮光明照耀的烈日,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去,冷风吹落一地树叶,秋天不知迷向何处,那叶面枯黄无比,离了枝头已然死得彻底。
她反应过来,几乎与陆景冥同步,内心崩溃地拔腿跑去,通向郜都河的路面平坦空阔,可没有一个人能完好地经过此地。
漫漫长路他们二人皆是跌了一跤,她眼睛酸涩时,陆景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滴快到令人看不清楚的清泪从他脸上滑落在地。
人群的纷扰声越来越吵,快接近河边时,陆景冥忽然放缓了脚步,他像是脚踩铁钉板般,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一举一动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王逸然比他先到达郜都河,她穿透过拥挤的人群,一头扎进了河里,寒意再次刺进她的四肢百骸。
她在熟悉又窒息的地方找寻着什么,时光错乱间,借着岸上微弱的光芒,她看见了那个笑起来意气风发的青年。
他浑身上下都遭到了野草的侵袭和缠绕,表露在外的手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朝她缓缓伸去。
泪水与河水相融在一起,王逸然难过地握住他的手,不舍得再让他走,他却不能控制自己,如松般挺拔的身躯被迫沉进河底。
那束照下来的光越来越弱,他嘴角微扬,借助魂力为她做了最后一件事。
脑海里响起他带着笑意的提醒:“小然姑娘,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啊。”
语气依旧轻快清朗。
只是他的那双眼睛,怎么也闭不上。
眼前的人又一次化为飞散的碎粒,王逸然还来不及哀伤,便被冰面破裂的声音唤回了神智。
她两眼迷茫地望向岸上,从冰块缝隙照进来的昼光被分割成几束,蔚蓝的海面上落满了一层红色的浴生花。
她不禁想起了来到这个梦的初始,那个委屈又可怜的七岁小孩儿,那棵要死不活临近枯萎的心灵树。
所有的一切好似回到了原点。
正常又不正常的虚无梦境里,她看见生于沉封冰海的树,树根疯长朝她追来,她并不害怕这棵树,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逃。
她本能觉得,这棵树一但缠到她就不会再让她走,几乎像人一样,拼了命地想把她留下来。
粗壮的树根瞧见逃跑的人,毫不留情加快了速度,从她的身后将她紧紧缠住,恢复生机的地方一路延伸上她的腰肢,心口……
疯狂又温柔的家伙抚上她柔软的唇瓣,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住,王逸然心中恐慌,控制不住地尖叫一声。
这声惊恐将梦境震得粉碎。
梦外的两人同时大汗淋漓地醒来。
仅存了几个时辰,尚在坍塌的梦中,隐隐多了一道女子的身影。
“如你所愿,他们已经知道了全部。”十殿阎罗转头看向王君庆,叹气道:“现在可以跟我回鬼界了吗?”
王君庆眼睛酸涩,喉结滚动,将即将涌上喉间的苦楚咽了下去,“她真的没救了吗?”
“应该吧。”十殿阎罗无奈地摊手,“重生的人太多了,她很难不死。”
“她明明才二十五岁……”
十殿阎罗沉默片刻,道:“早死确实可惜,但这也不是你非要残留魂魄告知她真相的理由,明明你们前世是活着相见的好朋友,因为你这一举措,硬生生将今生的相见时间改成了死后。”
“早晚都是一死,他们能擅改天道重生,我又为什么不能残留一魂告诉她,何况她在前世依旧为我破案,她值得我王君庆这么做。”
“嗯。”十殿阎罗说:“也许值得吧,五殿已经以身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