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然脑子空白了几秒,又惊又愣地站在原地,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跟着自己来到这儿的后,抢先一步,主动开口:
“大人怎么会在这里?也跟我一样在这弯绕巷子里迷了方向吗?”
陆景冥张嘴欲言,垂眸盯着她出于紧张,而紧抓袖角的右手,最终应了声:“嗯。”
嗯?
嗯?!
站在一旁的手下听见这个回答,差点被惊掉下巴。
老天啊!大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迷路?一个在京域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竟然会说自己迷路?
狗都不信!
但面前的姑娘却信了。
王逸然知道,陆景冥这是在给她台阶下,她配合地点头:“那大人知道怎么出去吗?”
陆景冥转身,边走边说:“大概知道,你跟我来。”
王逸然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着急。算着时间,徐鞅这会儿,应该快要出来了,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
她可以放周长策的鸽子,但不能放徐鞅的。
今夜出来要是见不到她,徐鞅定会对她生出疑心,能不能帮她杀陆景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帮到王君庆。
这直接关系着她的性命。
案发后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王逸然绞尽脑汁想着能先离开的借口,想到头疼苦恼时,忽然听见身前传来一句问话:“你夜里不休息,跑来这做什么?”
“我来这里散步消食的。”
又一次听到谎言,陆景冥唇角微扯,对她的骗人行径感到无奈:“你倒是会挑地方,知道这里离丞相府远。”
可能是清楚自己一直在骗人,王逸然立马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
他依旧没有在明面上戳破她的谎言,而是以一种极其委婉,又特殊的表达方式道出。
离丞相府远,就说明散步消食根本不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就是瞎走,才逛到这里来的。”王逸然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说:“没想到大人也跟我一样。”
瞎。
“我跟你不一样。”陆景冥顿住脚步,转过身去。王逸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差点没反应过来撞进他怀里,被吓得连退三步。
“不一样吗?”王逸然勉强扬起一抹微笑。
陆景冥与她直视着,一眼窥破她眼里的慌张,“伸手。”
“啊?”伸手?王逸然懵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要伸手,等她反应过来时,右手已经被陆景冥握起,紧接着,一卷沉甸甸的东西被他放在了手里。
“大人,您这是……?”
“这是京域的舆图,你将上面的地址记熟,便不会再迷路。”
“喔,那我一定好好记这上……”王逸然慢慢将舆图展开,一时没拿稳,沉甸甸的东西顺着地面滚落在地。
当看见舆图滚了好远一段距离后,王逸然瞬间沉默,安静得不行。
这哪是图啊?
这是画有地址写有字的长毯吧!
她连忙开口道歉,本想蹲下身子去卷起滚落在地的舆图,没想到陆景冥又说:“记好,两日后我会抽查。”
“……”
天好像要塌了。
王逸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滚落在地的舆图,难以置信:“大、大人,真要记这么多吗?”
会死人的吧?
这上面的地址,少说也有几千处啊!两日!全部记完!这怎么可能!
“记不完?”陆景冥轻笑道:“记不完你就把它抄画十遍。”
抄你祖宗!
王逸然深呼吸,憋着火气,哈哈笑道:“记得完记得完,就是时间有点……”
“一日后。”
“……”早知道不说了。
“一日就一日。”王逸然怨怨地看了陆景冥一眼,蹲下身子,生气地卷起舆图,恨不得把地面瞪穿。
陆景冥浅笑着低头,盯着她卷舆图的动作,仿佛能想象出她边卷边哼的有趣反应。
万方瞅了瞅陆景冥,又瞅了眼尚在忙活中的小姑娘,嘴角微抽,心中闪过一万个不解。
大人以前也是这么变态的吗?
她怎么不知道,也没见过?
没有人能在突然间变得变态,除非他之前就……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万方被吓了一跳,对视上陆景冥那双冷淡又带有审视的眸子,慌张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我就是觉得,大人您长得挺好看的,哈哈哈……”
陆景冥:“突然觉得?”
万方:“对对对!”
陆景冥:“那以前不好看。”
万方:“……”
又跳进坑里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
“大人。”王逸然的声音与万方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皆是一愣后,万方如见救星,立马客气地让道:“你先说你先说!”
“我不要您带路了。”王逸然握紧了手里的舆图:“我自己照着上面的方向走一遍,顺便记一下路。”
陆景冥无言片刻,想起她初来丞相府时的不熟路:“你自己一个人可以?”
“可以。”
她答的很快,可陆景冥却不是,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一时间竟不忍拒绝,“那你去吧。”
“嗯。”王逸然应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她一袭红衣隐进茫茫黑夜里,月色朦胧,陆景冥望着她瘦弱的背影,不自觉入了神,眨眼间,视野里空无一人,脑海中,快速闪现着数道身影。
这些身影变了又变,衣服的颜色换过,发上的饰品换过,唯一没变过的,就是越走越快,且身影与王复笙背影高度重合的女子。
她走的绝情,没有丝毫的留恋。
这种狠决莫名牵动着他的心,陆景冥头一次产生出想挽留人的想法,但当他迈开右脚向前一步时,他意外地发现,面前什么也没有。
他想挽留,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挽留谁。
梦里劝他活下去的女子吗?
可那是又辛。
方才回忆起的身影?
可那人连个正面都没有。
他太想去挽留,但到最后,好像都不能成功。
“大人!”万方惊呼一声,将他唤回了神。
“怎么了?”
“您……您的手!”
陆景冥顺着万方的视线看去,抬起了右手,他冷静地看着手上发生的变化,血液倒流,指骨泛白,仅是几秒的时间,这道透明光泽就已经蔓上了整只手和手臂。
蜷起掌心,血肉已经没了实感。
“您、您这是怎么了!”万方惊问。
“没怎么。”陆景冥淡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
“您在消失啊!”万方一脸的担忧和着急:“可您平日里什么都没做,又为什么会突然消失?照这消失的速度,您很快就会有性命之忧!”
“死不了。”陆景冥没把这个当回事,定了定心神,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道身影后,朝着千机阁的方向走去。
“嗨呀!您怎么能这么说!好歹也要顾及一下自己!”万方大步追到他的身后,“您不去查查,为什么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