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之前说朕耽于享乐,不思朝政的是你,如今朕欲亲政,说朕好高骛远,不纳谏言的还是你。”
皇上用力的一挥衣袖,从龙椅上站起身,愤愤的背过身去。
“皇上!”洪延年直直的跪了下去。
“听闻丞相最近与皇后走得很近啊……”
“皇上!”洪延年叩头于地,“老臣深受先帝圣恩,此生虽鞠躬尽瘁,继之以死,仍不能报万一!”
“朕自是信任丞相的,不过担心丞相一时不查被有心人迷了心罢了。朕如今欲做一个圣明的皇帝,还望丞相助朕一臂之力,至于其他的事宜,朕听丞相的便是。”
“臣,遵旨。”
皇上定睛注视着眼前这个跪在自己脚下、须发尽白的丞相,心中是按捺不住的喜悦。曾经,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令自己惧怕的,而如今,这个万人之上的丞相,只匍匐于自己这一人之下。
怪不得,人人想做皇帝。
“皇……”
“嘘!”皇后娘娘竖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门口的宫女噤声,不必行礼通报。
“是。”宫女小声的应着,只福了福身,替皇后打了帘子。
昭阳殿内,帷帘轻拢,美人梳妆。
“红豆,你去将我那只银杏步摇取出来。”
“是。美人今日怎么想起戴那只钗了?”红豆边打开柜子去寻,边随口问道。
“今天想去皇后娘娘,所以想……诶?”
身后人一手捧起腰间披散如瀑的长发,用梳子一下一下轻柔的梳顺,并分成数股拧转结盘于头顶,最后取一支金簪固定,一个完美鲜活的灵蛇髻便悦然其上。
“红豆?不是这支,是……皇、皇后娘娘?”
珂美人回过头去,惊讶的发现身后替自己梳妆之人竟是皇后,而刚刚回话的红豆早已不见踪影。
“这簪子?”珂美人摸了摸发间的簪子,看上去有些年代了,直觉告诉她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送你的,喜欢吗?”
“嗯。多谢娘娘。”
袅袅升腾的安神香与熟悉的青草香混杂在一起,氤氲在门窗密闭的殿内,纵是严冬酷寒,亦如晴春般葳蕤。
“咳。”皇后娘娘打破了这短暂的暧昧又尴尬的气氛,正色道:“刚刚美人说有事寻本后,不知道是什么事?”
皇后娘娘自然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珂美人身侧。
“妾确有一事,如今虽说已过了汛期,但是青州治水一事仍需尽早筹备。”
“唉,丞相曾上书提议滞洪改河之策,虽确可造福桑梓,但是当时国力不足,故而耽搁下来。近日国库日渐充盈,本后也在考虑是否该实施此策。”
“妾有一言,娘娘或可考虑一二。”
珂美人起身走到桌案前,将一幅卷轴取出展开在皇后娘娘面前。
“妾以为,滞洪改河确是长远之策,但眼下却很难实现,而一味筑堤又治标不治本,不如二者取中,引水入田,既可兴达农桑,亦可暂结燃眉之急。”
“美人所言有理,但此法需要一精通水利又熟知农桑之人,本后尚未寻得可胜任之人。”
“呵,”珂美人得意一笑,若是没有极大的把握她自然不会主动提起此事。
“娘娘何故舍近求远?妾不才,愿意一试。”
“你?”皇后心想,你自幼生长于西域,是否精通水利不知道,但是要说熟知农桑之事恐怕有些异想天开。
“娘娘放心,妾半旬内便可绘成青州水利堪舆图,若不成,自甘领罚。”
“.……”皇后脑子飞速的转着,暗自分析珂美人此举有何目的。
“那个,昨日之事,美人不生气了?今日竟不计前嫌帮本后如此大忙,让本后该如何感谢?”
皇后骤然生硬的扭转话题,思虑着给自己留得斟酌的时间。
不,其实不是的。
其实这句话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啊,她怕失去这个人,她忍不住想要见她心心念念的这个人。
“不,我只是利用她,只是为了拉拢缪兰,仅此而已。”
皇后自欺欺人地咬咬牙,努力压制着心底蠢蠢欲动的情愫。
“气自然还是气的,妾也不需要娘娘感谢,只求娘娘可以尽力配合妾身,将绘制此图需要的幽、并、青、冀四州地图交予,不知娘娘可否允准?”
皇后娘娘瞳孔骤然一缩,一颗心如坠冰窟,将心底跳跃着的微弱情愫彻底熄了火,一双丹凤眼中只剩下威严与清明。
“终究你还是如此选择了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