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一次咳血是症状的显现,那么其往往意味着情况的恶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各种突发情况便接踵而至:男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最开始还是时不时的咳血,之后便是偶尔的高烧和视野模糊,但是对于他而言每天的外出又是必须的,所以这时候都靠它来帮对方撑着。
多么可笑啊,它的力量没有用在获得财富和满足贪婪的欲望上,反而只是为了让一个男人活下去而苦苦支撑,这一点都不符合它当初给自己定下的初衷。
它陪他见证了万物复苏的生机勃勃,见证了烈日当空下波光粼粼的荷塘,见证了萧风卷起金黄的落叶送向远方,见证了风雪吹进破屋木板间的空隙中。
日复一日。
突然有一天,这个男人也终于对它提出了要求,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第一次。
“帮我和瞳瞳隐瞒哦,不能让她知道。”
“......你觉得你瞒得住吗?”
“能瞒一会是一会吧。”男人扶着树干擦去嘴边的呕吐物,拿出这些天准备的水袋漱了漱口然后将变成淡粉色的水吐了出来,“我这个人不怎么会骗人,你要帮帮我。”
行吧,它应该挺擅长骗人的。
“哥哥和小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告诉我啊。”
几日后的饭桌上,男人和它的动作同时一顿,而年轻的女孩晃着脑袋有条理地阐述自己所想。
“感觉你们最近都在躲着瞳瞳,而且回来的时间也变晚了,瞳瞳是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
两个年长者打了个哈哈敷衍了过去,女孩狐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逗留了一会后便含糊地嗯了一声,埋头继续开始扒拉起饭碗,很艰难地咀嚼了几下后再次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正竭力阐明着认真和担忧。
“那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哦,瞳瞳个子已经越来越高了,可以帮哥哥和小黑做很多事情了。”
一人一黑影愣愣看着少女义愤填膺的演讲,随后同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随后男人的大手便搭在少女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小黑,我觉得可以考虑送瞳瞳去学院读书了,她肯定比我有出息,我存钱就是为了这个啊。”
“如果比你还没出息那就出大问题。”
“嗯,确实。”
“啊啊啊!哥哥和小黑讨厌!”
少女脸红着低下头再次扒拉了几口饭,眼底略过一丝落寂。
他们还是回避了她的问题。
男人很适时拍拍手站起身准备再去添点饭:“瞳瞳到时候肯定是学院里最聪明的孩子,她——”
可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不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他很突然地全身一抽,随后翻眼向后倒去,而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正躺在他那张不大的破床上,想要翻身下来的时候却因为剧烈的头痛又缩了回去。
“你老老实实躺着吧,我和瞳瞳说你病了,休息几天就好了,她去帮忙烧热水了。”
“真的是休息几天就好了吗?”
“应该不是要好了,应该是要死了吧。”
“你现在说话是真的一点都不委婉啊?!”“多谢夸奖。”
男人似乎是想摆摆手,但手抬起到一半就又失力垂了回去,他苦笑一声,透过额前缭乱的发隙间看向窗外,此时夜空出乎意料的澄亮,仅有的几颗星碎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我已经病的有多严重了?”
“你刚刚晕过去后又开始呕吐了,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噎死,而且那里面已经开始混杂着你内脏的碎片了。”
“听起来很糟糕啊。”
“......喂,我们去找个厉害点的医生吧,让他先把你治好,然后我再离开你的身体。”“去哪找?我们这应该没这么厉害的医生。”
“这里没有就去外面,外面没有就去其它世界,肯定能找到的。”
男人似乎想笑,但是他的五官很奇怪的拧成一团,看起来比哭还要难受,他抬头看了看在小黑的帮助下盖上大片茅草不再透风的屋顶,半张开口半晌才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算了。”
“......”
男人终于将那个扭曲的表情转为了笑容,但这个笑容苦涩的像是碗底药渣留剩下的最后一口,他用尽全力才将手横搭在双目上,很慢很慢地舒了一口白气:“算了。”
“......好。”
接下来两天男人都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他的意识并不真切,在高烧中还在说着梦里的胡话,而小小的女孩居然挑起了生活的担子,在它的协助下磕磕碰碰坐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只为自己哥哥清醒时能喝一碗热粥。
而到了第三天,趴在床边的女孩被一阵响动惊醒,才发现自己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精气神似乎比起前几天要好了不少,见女孩也醒来后便伸手在女孩的头顶温柔地揉了揉。
“哥哥的病好了吗?”
“嗯,哥哥已经完全好了哦!多亏了瞳瞳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