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做回忆,却发现夜色使然,刀匠的面容已有些模糊不清,可那把低沉沙哑的嗓音却好像一层磨砂纸,轻轻剐蹭着他的耳膜。
……算了,左右师妹也这么大了用不着他事事操心,闲来无事,不如去登门拜访一番。
这么想着,丹恒打听到了那位“百冶先生”的住处,临行前从随身的行李中挑了一样带上。待到他踏足那处偏僻的小院,他心中对于这位刀匠的低调又有了新的一层认知。
毫无人气,简直像没人住一样。
“稀客,蓬莱仙君临门是有何要事相托?”
那道让他心里发痒的嗓音再度响起,丹恒一哆嗦,略有些僵硬地转身,却发现那一袭黑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的……
树上。
丹恒:“……您在干什么?还有,请不要那样叫我。”
刃无所谓地笑了一声,利落地从树上蹦下来,手掌一摊,一把乌漆嘛黑的小果子就被递到了丹恒跟前。
“尝尝?”
这玩意卖相实在清奇,丹恒在蓬莱岛上从未见过,心中有些狐疑,但是此情此景不好拒绝,他只卡壳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
鲜嫩多汁,清香酸甜,从味道而言,是合格的。
“谢谢……”
他抬眸,却发现刃像是看见什么新物种似的,用一种玩味的表情看着他。
不,这更像是什么阴谋得逞的表情。
丹恒脸色一变,正欲开口,刃却又递过来一张手帕:“擦一擦。”
这回丹恒警惕了,没动。
刃没忍住又笑起来,在丹恒莫名其妙的视线下,重复了一遍:“擦嘴。”他指尖在自己下巴上点了点,“黑的。”
丹恒:“…………哦。”
他是故意的!!!
经过这一番插曲,刃在他心中的形象顿时灰飞烟灭,什么斯文儒雅,什么低调老实,分明就坏得很!刃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却也不稀得解释,仍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样子,说:“进去坐坐?”
行吧……登门便是客,也不好太不领情,让中原人看了笑话……
丹恒随刃回厅堂落座,目光四下一扫,只见这里除了主人家陈设的家具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刃自己的东西。茶水是当然没有的,丹恒一转眼,看见刃拎出了一只酒壶。
……虽然不太懂中原的规矩,但是感觉有哪里不合适吧?
丹恒目光一凝,干巴巴地说:“我不喝酒。”
“为何?”刃又拿出两个酒杯,动作分毫不受他影响。
“喝酒误事,我已戒了。”丹恒不愿多说,转而道,“百冶先生盛名在外却不端腔拿调,如此心性真叫人佩服。”
言下之意是,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你知道了?”刃却浑不在意,反而笑道,“什么‘盛名’,是恶名吧。金石脑袋,太行恶煞,黑风剑魔……还有什么?”
还说你恃才傲物,目中无人,阴晴不定,不知好歹……丹恒目光游移,把这些词咽进了肚子里。
“无所谓。我不在乎旁人怎么说,倒是你。”刃顿了顿,语调又带上了那种挠人的调笑意味,“你不也没有展露自己真正的面貌吗,持明龙尊,饮月君?”
“啪”。葱白的手指拍在桌面上,青年平静地抬起眼眸,淡淡地开口:“不要那样叫我,刃。”
“好,丹恒。”刃从善如流地改口,见他神色稍缓,又补充道,“不必责怪月宴姑娘,是我执意打探,话赶话罢了。”
“……”听了这话,丹恒诡异地沉默片刻,“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蓬莱仙骨,自是引人遐想。”刃随口说完,却见眼前的青年神情更加古怪了,他暗自思索,却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种奇怪的氛围没有持续太久,丹恒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从荷包之中取出一个小盒。
“东海鲛珠,品质欠佳,贵在稀罕。此行匆忙,身无长物,此物赠与先生,聊表谢意。”
“这么客气?”刃伸手接过,却看也没看,“那我也当有回礼才是。”
“不必。”丹恒话锋一转,“月宴未经人事,若是无意冒犯,我替她赔个不是。她年纪尚轻,还请先生……不要挂怀。”
这都哪跟哪?刃一头雾水,直到丹恒拱手告辞,步履匆匆似是要去兴师问罪,他才回过味来。
这小子,都想哪去了……
罢了,就让他误会去吧,反正很快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