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知道应星所想,丹恒头也不回,一边埋一边说:“这是刃当初给我的,装着那个‘太阴大辟神咒’的锦囊。”
应星:“……”
哦,对哦。这玩意儿要是早拿出来早就全剧终了,话说丹恒为什么一直不用来着?
“其实一开始,我对你的来历有些误解。”丹恒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小时候,村里的神婆说我是天煞孤星,要把我当做祭品送给河神,而我为了活命逃跑了。结果没过几天突降暴雨,引发山洪和泥石流……我想如果存在因果报应,那早晚也会落在我头上。迟来这么多年,刚遇到你的时候,我居然还松了口气,我想你终于来了,不然我还要惴惴不安等待多久?”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应星有些哭笑不得,但丹恒显然并没有向他寻求安慰的意思,碎碎念完了,又耐心地解释起自己此时的行径来:“这东西本身是什么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刃’的东西。既然你是刃的魂魄,那么本体的所有物也能算是和你有关联吧?”
“行军打仗的人,有时马革裹尸、青山埋骨,后人只能取些逝者生前的衣物作衣冠冢,也没听说这样会收不到寒衣、纸钱……”
“如果用衣物可以,别的怎么不可以?”
说话间,丹恒终于完成了手上的活计,应星探头一看,只见那新挖过的地上竖起了一块小小的木牌,前面居然还点了三根香,俨然是现场给他选了块宅基地了!
应星惊呆了:“不是,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这还没死……”
话音未落,他倏地瞪大了眼。
丹恒转过身,下巴微微扬起。
四目相对,这一回再不是对着空气——应星清楚地从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透明的、模糊的虚影……但是很显然,自己的存在能完整地呈现在丹恒眼里,不需要造梦,也不需要画符。
丹恒看得到他。
收了阳间的“供奉”,他就能踏出鬼门关,真正触到此间的存在了。
“乖乖。”他喃喃道,“难道你真的是天才?”
第二步,和刃见面之前要做好防护,虽说猎鬼人不能伤人,但是这人精神方面貌似都有一点不便详说的疾病了,那谁顶得住啊!
“话虽如此,你确定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吗?”
应星望着拆开的快递盒,“防狼用具”几个大字简直闪瞎狗眼。
丹恒拿起一瓶辣椒水掂了掂,也是十分无奈道:“没办法,管制刀具违法啊。”
第三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就是到底要如何把刃打醒。
猎鬼人这身份虽听着唬人,但抛去“不可对普通人施以恶咒”的禁令,充其量也就是身强体壮些的人而已。上次与刃稍作接触,丹恒心中略一评估,如果真是打架,他未必就一定会落下风……但是他是冲着打架去的吗?这个学期的奖学金还没评呢,他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在学校出名!
“这个啊,我有一点眉目。”
丹恒身后,白色的魂灵悠悠地落到了地上。透明的脑袋从他颈侧探出来,通过面前的玻璃窗,两双同样镇静的眼睛来了个对视。
也许是收了“香火”的缘故,这只总身形模糊的幽灵似乎变得清晰了些,从窗中的倒影,居然还能看清几根白色的眼睫。
此时他就那样自然地靠近,仿佛全然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还在那自顾自地说:“本体的精神分裂与魂魄的缺失有关,只要我能重新回到本体,就能制造一个能让他短暂清醒的机会。”
丹恒心中一动:“可是,那你就会消失。”
“怎么会?”应星却笑起来,“我和刃本来就是一体。”
“关于如何回魂,我知道相应的咒术,不过这需要你的帮助——牵制住他的注意,这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吧,‘饮月’?”
丹恒思考了一下:“我尚且能保护自己,你就没办法了……我去庙里求个符对你有用吗?我也不会咒术,到时如果有危险,你就躲在我身上吧。”
应星一愣:“其实不用……我与他本是一体,人无法在活着的时候泯灭自身的魂魄,他的术式杀不死我。”
丹恒却说:“那当时你也明知符咒对我这个活人没用,不还是现身出来保护我?”
应星无言以对,只能微笑。
“其实有句话想说很久了。”他忽然说,“你比我想象中要平静太多,为什么?”
丹恒一愣,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可应星却不肯放过他,一个闪身,就飘到了丹恒面前,这一下突然凑得极近,叫丹恒的视野被迫被雪白占领:“你是不是还在想,无论这一次成功与否,你都算得上是为过去赎罪,成功当然好,但就算是失败了,搭上这条性命,你也无所谓?”
“看着我,丹恒。”
“行至今日,我还能在与倏忽的角逐之中保持清醒,唯一能称得上心得的就是——不要把他人的过错归咎自身,不要困在过去,不要放弃未来。”
“你不是在弥补过错,而是做了一个伟大的选择。”
一下,两下。丹恒很慢地眨了下眼,然后又眨了一下。
视线缓缓地下移,看见了魂灵先生夹着他脸颊肉的手……现在这家伙已经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了,但是有一说一,还是很凉。
应星一顿,忽然触电般撒了手,兔子似的蹦开一尺来远。干咳两声后,大声道:“总、总之!我回到本体后,会尽力延缓他的行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接下来要怎么做还得看你。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先休息吧,晚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