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恩斯摩肯家族平静生活了数百年的渔村。
热那亚市警察厅,派出了一个三十人的小队,负责对恩斯摩肯家族每一个成员进行搜证。
警察和法医一起,先是拍摄、取样,之后就将所有的书籍、记事本、画像,都收进了密封袋,跟一些小体积的摆设、藏品、盆栽、衣物等等,一并进行封存。
渔村集合处的警察,把做好标记的证物箱,分门别类的往黑色厢式货车里搬。
“第五十三箱!”一名年老的警察做完登记,利索的扣上货车的后门,回到车上后,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镜面倒映出渔村高坡上的教堂尖顶,十字架的影子拉长到正好落到车厢。
他拿出对讲机:“队长!搜证完毕。我看资料上显示,教堂也是恩斯摩肯的私产,是否继续搬?”
对面传来一阵电流声,一阵嘈杂之后,队长回应:“不必,一起封禁即可……”
白色封条和警察局留下的黑色印章,让半个渔村陷入沉寂。
一些媒体进行了跟进报道,恩斯摩肯家族背叛人类的风波,因警方的搜查和封锁,彻底盖棺定论。网上再次掀起一阵讨论,这次以支持和赞扬警察的居多,呈现一派正向的积极性。
“没有任何解释,厅里这样做,是不是过分了?”林宝青指着媒体的报道,在办公室向比尔吐槽。她对市警察厅和媒体这样的处理感到愤慨。
因处置渔村事件不当,戴尔卢卡市长问责警司,白凌已遭到了停职。现在景山区警局暂代局长职务的负责人是比尔。
比尔知道林宝青跟鲁南恩斯摩肯族长有些交情,他也看过警察局之前的机密档案。
他跟白凌一样,因为恩斯摩肯家族跟吸血鬼存在亲近关系,而一直都持怀疑和警惕的态度。
所以,这次恩斯摩肯家族的遭遇,他从内心深处,更愿意相信市局和上级的决定。
由于时间紧任务太重,他没有必要跟林宝青去讨论自己的观点。
“警察厅现在直接接管了对渔村的调查,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宝青,我们还是把重点放到市长和雅克罗萨身上吧!”他讲得很坦诚。
“对不起,比尔!”林宝青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越界,她理解比尔当下的困境和压力,刚才自己有些激动,赶紧回到工作状态,“我会盯死这个雅克罗萨的!”
比尔点点头:“好的。佩里落那边,就麻烦你跟进了!”
“放心!”林宝青比了个潇洒的手势。
雅克罗萨活跃于网络,林宝青之前的黑客朋友正好可以帮上忙。
他叫周季,跟林宝青一样,都是华人。父母那一辈是在华人聚会时认识的,后来因为事业发展各奔东西。
周季从小沉迷电脑,中学辍学,跟父母闹翻出走。一直靠接各种技术性服务私单谋生,比如提供商业数据,贩卖漏洞,甚至偷售数据库。
他知道林宝青是警察,而且出手大方,是合作得非常愉快的客户之一。
林宝青在白凌提到巴比亚论坛时,就联系过他。
按照老规矩,两人约了时间地点,当面交易。
位于新兴商业街区的游乐场,每天都很热闹。旋转木马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海盗船上传来阵阵尖叫。
林宝青戴着棒球帽,站在摩天轮下方的阴影处。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周季的身影。
下午3点,周季穿着黑色的夹克出现了。
他笑嘻嘻的走过来,拉起等了他很久的林宝青,走进刚好转到身边的摩天轮吊舱。看着就像一次迟到的情侣约会。
“你迟到了!”林宝青坐好后,在检查吊舱的门。
“路上有尾巴,绕了几圈!”周季朝下面张望,吊舱在慢慢升高。
“你怎么会被人盯上?犯什么事了?看我能不能帮你!”
“没事,我习惯了。”周季不以为然的挑眉一笑,从衣兜掏出一个U盘,“我能涨价不,林警官?这次你要查的事,好像有点危险!”
林宝青接过U盘,从怀里摸出一个文件袋:“没问题,我给你加1万。不过,只能下次给你。这里只有约好的3万现金。”
周季拿过文件袋,在手里掂了掂,揣进怀里:“林警官就是痛快。下次我请你吃粤菜,正宗的哦!”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冰淇淋车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时髦美女身上,同时继续对林宝青侃侃而谈:“这个U盘,我给你做了一个内置程序,你可以用它从现在市面上的主流手机上,非常方便的拷贝资料,且可避免留下痕迹。
“你让我查的那个巴比亚论坛,三天前关服了。服务器最后可追踪的痕迹是在太平洋一个叫塔西亚的岛国,应该是个虚拟IP。
“不过,这个论坛在关服前,我研究过一段时间。正常来说,一个网站里存在各种各样身份的用户,夸张的昵称之类的,很正常,就算非常离谱,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可能大家只会把那当成一个玩笑。但这个论坛里隐藏了一个叫‘朝圣仪式’的ID,准确的说,不仅仅是个ID,它是一种合作方式,是真实的。经过有限的几个内部推荐ID就能成为‘朝圣仪式’的交流对象。而交流的方式就是一种确认合作的流程,充满了暗语,是某种仪式,就像它的名字。
“我随机查过两个合作者的ID,一个是外科医生,一个是夜场老板。我本来还想查一个内部推荐ID的身份。可惜被反追踪,还好我跑得快,那间出租屋被烧了。”
林宝青诧异的问:“你报警了吗?”
周季摊了摊手:“房东报警了……结论是,电线老化引起的自燃!”
“会不会是巧合?”
“我起初也这样认为。所以我第二次去查,IP刚显示在埃及,然后就断掉了。我没有发现有反追踪,这让我感到非常不对劲。然后我又赶紧跑了。为了验证是否巧合,我就待在附近。也就三四个小时之后吧,两个流氓入室抢劫,他们有枪,混乱中,还打死了两个倒霉的邻居。等警察围住他们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吞枪自杀了。”
周季的这一番话,让林宝青目瞪口呆:“那论坛关停后,是否就再也查不到任何踪迹了?”
周季神秘的看着林宝青,掏出另一个U盘:“重头戏来了,林警官。这得感谢我那良好的职业习惯,不漏掉任何一个数据,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变成……钱!”
他嘿嘿一笑,继续说:“这里面,我已经剔除了大量的无意义账户。剩下大约三千个活跃账户,并对其中95%在普通网络中找到了对应的互联网指纹,还有关联的真实地址。也就是说,这是一份名单。
“至于,这些人有什么目的,在做什么,就让你们警方去操心了!”周季讲完时,摩天轮已从最高处开始往下降。
他再次看了看那个冰淇淋车,时髦美女不见了。
他松了口气。
林宝青注意到了他的举动,也朝下看了看:“你在看什么?”
“没事!”周季若无其事的打算遮掩过去,“对了,还有那个法国的雅克罗萨,巴比亚论坛的创始人……嗯……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因为,他是真的跟吸血鬼走得很近!”
林宝青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周季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是警察,不是吸血鬼警察!所以,还是尽量……避开一点吧!”
摩天轮快接近地面了,他又开始四处张望,生怕那个时髦美女藏在他没能发现的地方。
林宝青不再问,见他颇为不安,关心的说:“你住哪儿?要不我送你回去?”
周季赶紧摆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用客气,林警官!就是,一点我的……私事!”
“你确定没事?”
“没事”
周季说完,推开摩天轮吊舱的门,跳了下去。
林宝青跟在后面。
他快步朝游乐场的出口方向疾走,回头朝林宝青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分道扬镳了。
林宝青也不好再跟,她拉低帽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昏暗,林宝青的脚步声回响在立柱之间。
她掏出车钥匙,遥控锁“滴”地响了一声,十米外红色的轿车车灯闪了闪。
就在她要拉开车门的时候,一个金发女人,带着墨镜,穿着蓝色半裙和长筒靴,嚣张的钻到她的前面,往车门上一靠,堵住了车门,右手掌心朝上,捏着一把匕首,缓缓的抵近她的胸口。
是那个站在冰淇淋车旁边,盯着周季的女人,看林宝青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喂,刚才周季给你的东西,不想受伤的话,就都拿出来!”
“你是谁啊?”林宝青往后退了一步,让开刀尖。
金发女人紧跟上一步,把手里的匕首晃了晃:“你别管我是谁。你不给,那我只能自己搜咯!”
林宝青见她伸手,本能的闪开。
金发女人见状,一惊,回撤防了一手后,调整状态出击。林宝青本以为可以轻松夺刀,不料这金发女人还真有些拳脚功夫。
林宝青拨出手枪。
金发女人大惊失色,闪到立柱后面。
“警察!不许动!”
林宝青朝着立柱后面绕,刚绕半圈,一只穿着靴子的长腿,踢起蓝色的荷叶裙摆,扑面而来。
林宝青躲开几下连续的攻击后,果断开枪,子弹射到地上。枪声在封闭的空间里炸开。
金发女人近身贴着林宝青纠缠,每一次挥出匕首,都直冲要害。
找准机会,林宝青连开两枪。
子弹擦破了金发女人的小腿,并射穿了她的手掌。林宝青利落的扭过胳膊,将手腕一折,金发女人一声惨叫,匕首掉到地上。
林宝青从她背后上了手拷,使劲一压,金发女人的身体被顶在汽车发动机盖上,不能动弹。
林宝青给警局接通电话,说了地址。她准备把人先带回警局,再仔细审问。
金发女人可不想被抓去警察局,有些急了,使劲挣扎几下后,冷笑着说:“如果你现在马上赶去多弗尔公寓,周季或许还能活!”
“你跟我耍花样呢?”林宝青生气的一个肘击,打到她的脸上。
金发女人的脸立刻肿起来一块,姿态也放低了,带着恳求的意味:“是真的,我没骗你……”
林宝青知道,她这么说,一定有什么原因,但事关一个人的生死,她不敢赌真假。
“好,我信你!”
她说着,从后备箱找了根绳子,把金发女人的双脚捆上,扔进了后备箱。
从导航上看,多弗尔公寓相距八公里,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林宝青在车上一直给周季拨着电话,但都无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