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况危急,只在远处看到一眼,不过可以确定就是他。”
幻境即将崩塌之时,傅春柳转身对上那张人脸,毫无疑问就是晋笙。
诛邪惩恶的道士和杀人如麻的女鬼,倘若两人双双转世,成了一对苦命鸳鸯,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么说,你在幻境中,看到的是这三个人?”薛衡:“那为何其中两人转世成人,偏偏府君还是鬼?”
“他曾对我说,不能离开凄惶府,幻境中他仅仅只是迈出水榭,便化为毫无灵智的朽木。”傅春柳思忖片刻,继续道:“或许他并不是鬼,鬼体内三魂七魄俱全,只不过缺少肉身,当然可以转世成人,而他……”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似乎都只是一棵树,机缘巧合下,一颗生出灵智的树,模仿着人去活着,甚至去爱一个人。
薛衡:“凄惶府白日不开门,我们要怎么找他?”
“用这个。”
傅春柳掏出那根木枝,枯黑如焦炭,“这是府君的一截枝干,分身曾附着其上,应该还残留着气息,用追踪咒术即可。”
薛衡了然,接过木枝,内府中化出玄铁罗盘,将木枝放在上方,以灵力催之。
罗盘窜出一缕灵光,飞向西边。
“走,跟上去!”
御风而起,两人腾空在一处院落上方,如今还未落日,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穿梭其间,此处虽是商街末尾,仍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薛衡看清铺子门口匾额,陡然惊醒:“等等,这是逢春堂!”
“府君藏身在此处,该不会是为情痴狂,想要杀了那药郎泄愤吧?”
“不大可能。”傅春柳亦是心有困惑,微蹙眉头:“他受了重伤,还强行带走宝宁宁,现在分身乏术,没那么大本事白日行凶。”
“话虽如此,可晋笙毕竟只是一介凡人,府君想杀他,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薛衡手指扶着下巴,多情秋水眸斜斜一扫,猜到关键处:“但依府君对宝宁宁如此看重,怕是不敢轻易出手伤他。”
“那他藏身此处,只有一件事可做。”
傅春柳道:“要挟。”
可此话一出,她心里还是有些迟疑,薛衡未曾进入幻境,并不知道府君做了什么,宁宁又做了什么。在他看来,府君以晋笙逼迫宁宁就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她看到了,无花的胆小懦弱,对于宁宁言听计从,是万万不敢做出令她伤心气愤的事情。
他躲在这,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两人落在药堂的后院,晋笙在堂前看诊,房中无人,傅春柳撑着窗台,轻巧翻进屋中。
薛衡翻身进屋,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笑的意味深长。“前两天闲来无事算算,恰巧你和一位朋友是正缘,想不想知道是谁?”
“谁。”
“你觉得谢兄如何?”
傅春柳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如何。”
薛衡依旧兴致勃勃:“为什么?他长得吧虽说照我差点,但也算俊俏,身材呢虽不及我玉树临风,但也占个个高腿长。”
“至于衣袍底下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不过他常年舞剑,总归不会弱不禁风。”他说的嘴皮子停不下来,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媒婆:“人是死板了些,但很讲理,也是说到做到,性格虽然不怎么样,好在你比他性格更差,有道是一物降一物……”
“噤声。”
傅春柳拽着他跃上房梁,薛衡话没说完,被她强行捂住了嘴,闷得喘不过气来。
吱呀一声,门扉被轻轻推开,清苦的药味先行闯进房中,是晋笙端着药碗回来了。
他精神不大好,眼下乌青明显,唇色发白。
将药放在桌上以后,却并没有喝。
“咳咳,咳。”晋笙病又复返,端坐在桌案前,自怀中掏出一张信笺。
离得太远,看不清纸上写什么,但见他仔细研读,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览。
待看完这封信,他打开桌上的木匣,里头堆积成厚厚的一层,尽是花纹相同的信笺,可见是出自一人之手。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他低声喃喃。“我又何尝不是相思成灰。”
话落,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摸索着去拿桌上的药。
傅春柳感觉手被死死掐住,莫名转过头,薛衡脸涨得青红,快要窒息而死,吓得她忙撒开手。
“没事吧?”
传音入耳是她心虚的声音,薛衡翻了个白眼:“差点出师未捷身先死。”
“你看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傅春柳正色问道。
“较之前两日,似乎病的更重了。”薛衡皱眉:“他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短短几天,竟然消瘦成这样,已是将死之相。”
在宝府见他时,虽然略带病容,但也气色尚可,只是看着虚弱。
现在无论怎么瞧,都回天乏术。
晋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热腾腾的药汤下肚,唇被烫出点血色,脸色终归不那么苍白了。
他瞥见窗户上的木栓掉落,愣了愣,随即走到窗前打量,探身向外张望:“是谁?”
“……”
“是我。”
傅春柳鬼魅般落在他身后,晋笙转过头来,神色一惊。
“姑……姑娘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宝宁宁被府君掳走了。”她沉声道出事情原委:“现如今府君藏身在药堂中,我来是想解决了他,带回宝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