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纳兰听明白了,又问师傅,“这两个哪一个更厉害?”
她们这辈人不问道心,只求力量,又按照威力,将先辈的道意划分成了天地玄黄。云韵看向手中锋岚,她传承的是云氏仙渺剑,剑意空灵出尘。起初她不用剑器,以风凝剑,以为这样就能心无一物。后被人点拨,才明白不知实者何能问虚。
她同小纳兰说:“仙渺剑本质是虚,青锋剑本质是实。虽然表面矛盾,却如阴阳两极。云、岚二家合为云岚宗,也正是这个缘由。云岚宗历代试炼的生死门,更是两家共有的传承。唯有在虚中悟到实,实中看破虚,才能彻底领悟生死门。”
纳兰嫣然听完这话,心头一震,天地朦胧间,硕大的金色眼睛仿佛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整个世间。纳兰嫣然看着那锅鱼汤,心中若有所感,身后却传来了怀山急匆匆的声音。
“让开让开,我要下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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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米是青山镇特产,熬出的粥浓稠香甜。怀山捞走鱼骨,将珍珠米下锅,又取来米酒浸过的鱼肉,抹上盐和胡椒,封上一层香油。鲫鱼肉最难除的是小刺,丹塔炼药师将鱼肉切条,以微弱异火包裹骨刺,又流转斗气避免烧到鱼肉。撤去异火的刹那,鲫鱼刺被烤得入口即化。
小医仙对火候的控制也十分纯熟,她撤去煲锅的火,将鱼片在白汤中烫熟,最后撒上葱花,加入滋养补血的枸杞红枣,一锅热腾腾的无骨鲫鱼粥便完成了。
给伤员送上香气扑鼻的鲫鱼粥后,几人回到房间一起品尝美味。汤汁鲜香无比,粥米顺滑绵绸。怀山不好意思地告诉众人,“我对异火的控制仍有不足,只能将刺烤成软骨。若是茯神师姐在,说不准能将鱼刺直接蒸成水汽。”
虽然恼人的鲫鱼刺未能烤成水汽,但异火烤制的软骨和脆嫩香滑的鱼肉咀嚼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品尝着热乎乎的鲫鱼粥,白日的奔波好像就此消散,屋内热气腾腾,将夜间的寒雾尽数阻隔在外。
怀山心系厄难毒体,于是对小医仙说:“医者路三千,厄难毒体何等罕见,就此废弃太过可惜。我在丹塔读过相关记载,异火可以凝丹,毒气也可以凝丹,像控制异火那样控制毒气,就能炼出不同效果的丹药。我与师姐曾研究过毒气凝丹,但只停留在了理论层次,厄难毒体背后的力量,也许远远超出了你的想象。”
小医仙手捧热粥,白雾氤氲,轻声说:“厄难毒体对我如同枷锁,无论力量多强,我都不愿意染指半分。”她垂下眼,明亮的眸子黯淡下来,“我小时候,也有一次毒气在身体溢满,我那时不知道体内涌动的是什么,只觉得难受极了,于是就将它释放了出来……”
紫衫少女看向前方,眼前又浮现出了母亲的血衣。年幼的她看见母亲口鼻流血,惊慌失措,跑出家门求救,却见昔日村庄裹在浓浓毒雾中,那毒雾从她的五脏六腑源源不断涌出,将整个小村庄彻底吞没。
小孩踉踉跄跄,推开邻居的门,却看到了隔壁阿婆渗血的尸体,好心的阿婆昨晚还喊她去家里吃山鸡。她的喉咙被扼住,整个人如坠冰窟,往旁边一看,又见了邻家姐姐干枯的脸颊。邻家姐姐今早还给她扎了小辫,夸她头发柔软。她像被铁钳烧烫,猛地朝后一退,出门到了大路上,不远村口婶婶倒在地上,全身乌黑,手里还提着篮子,是去她家给她送麦芽糖的。年幼的孩子望着散落一地的糖块,双腿一软,全身痉挛,蜷缩在了地上。
口袋中的布玩偶掉落出来,那是她准备送给榆树边的孤儿的。孤儿们很喜欢她,每次她来,都围在身边,姐姐姐姐地喊着。年幼的女孩拼命地遮挡自己的身体,用衣服埋自己的头,用裙带勒自己的手,都无法阻挡毒气如泄洪般侵蚀四周,她绝望地感受着释放的快意,那快意将她带到了人间炼狱。在无数烂肢坏臂、鲜血淋漓中,她看见不远处那棵榆树黑败枯死。
紫衫医女看向袖中安睡的小蛇,无尽的悔恨将她淹没,她朝众人说。
“我不会再用厄难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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