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集市时,雪域王廷的司祭亲自下令,扣住了两支来自不同方向的商队。
商队的人四下打听。
他们不知道是自己得罪了谁,还是惹恼了大司祭,送出去的礼物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
日日心惊胆战,只得赶着托认识的商队带信回去。
在这种高寒匮乏的地方,一旦下了雪封了路,他们这些波斯人很难活到开春雪化的时候。
好在他们的东家已经东归,总算在灌木落叶前及时赶到了白鹿城,当天就带着礼物请人传话,要面见大司祭。
与商队的猜测不同,王廷司祭似乎无意拿捏试探,很爽快的当即派出自己的仆人与商队真正的东家见了一面。
没容商队的人做什么准备,那个穿黑袍却不是巫师的次仁大人领着他们去了山脚下的一处石头建筑。
他让商队的主事人等在那里。
没多久就来了人。
随着纷乱的马蹄声停在外面,两队执着武器的士兵们先奔进来。
随后是一群带着坐垫与用具的仆从。
然后才是黑袍巫师们。
商队的主事人一眼就看见当中走来的那个青年。
他是那样与众不同。
同样是黑白相间的服装,他穿着就像明月照在峡谷里。
苏娜芙·卡扎尔抚着肚子,在面幕后冷然看向那个青年,然后她垂下浓密的长睫毛,扶着胆战心惊的侍女娇弱的站起身,露出嫣然笑容对他弯腰行礼:“至高无上的大司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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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司祭看出她的疲乏,说了一句:“明天再谈。”
他起身就走,那脚步没有丝毫拖延迟疑。
对着雪域大司祭离去的身影微微低头,直到最后一个脚步声也消失,苏娜芙·卡扎尔才抬起头。
不算出乎她意料,这个当年就用质疑目光看着她的男孩子长成了如此模样。
英俊到这样夺目的程度,却温文大方,在这苦寒之地身居高位却没染上野蛮的气息,但又不能说他被教养得循规蹈矩。
在苏娜芙堪称阅人无数的眼中,他神态中有种内蕴的力量,那种力量类似于鸿给她的感受,强大而克制,轻盈而高尚。
而且他对她的美貌虽然惊艳,却并没放在眼里。
他只在乎她说出有关于鸿的话,点点滴滴都不放过,那双漆黑的眼眸就那样看着她!
这种不自知的动人姿态轻易就能打动人心。
苏娜芙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美貌的力量:小小的她已经可以眨着水亮的眼睛向父母和亲戚们祈求吃的、戴的、用的,那些东西其他的姐妹都没有,但是她只要眨着眼睛很快就能拿到!
这是小小的成功,也是巨大的失误的开端。
这种对自己的美貌过于自信却缺乏恶意经历的心态直接导致了她被别有用心的仆人用几件珠宝就引诱得离开了父母的住所,被推入快速靠近的马车。
车中有两个年老的女人,她们一起捂了她的嘴,又脱了她的衣服对她的身体大肆抚摸评论,用污言秽语赞赏不已,最后将屈辱又惊骇欲绝的她裹在披风里卖给了粟特人。
那些什么都敢买卖的粟特人!
苏娜芙疲倦的吸着气,在侍女的帮助下往外走。
她有些累了。
她才从君士坦丁堡返回家乡,还来不及卸下货物就接到了传信。
谢天谢地,罗马的驿站真的太有价值了!
以前一封信传递到几千里外需要两年,如今不过十多天!
她及时收到商队的信,不得不又赶了过来,一路累极了,好在雪域司祭并没有为难她。
众人拥着苏娜芙走到马车前,却见又有一队巫师匆匆飞驰而来。
当先那人即使过了十多年,苏娜芙也一眼认出!
苏娜芙不禁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随后挺直了腰。
当年那样害怕她都能坚持过来,如今又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沙罗和当年的样子变化不大,眼睛更冷更暗,肤色匀净,蓄着一点相当整洁的胡须,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他高高坐在马上打量着戴着面巾的波斯贵客,目光最终落在她已经有些鼓起的肚子上,半晌道:“你有孩子了?”
他的波斯话还算清楚流利。
苏娜芙垂了垂头,重新向他抬起脸,让阳光照亮她甜净如蜜糖的褐眸,舒展开的眉头带着一点浅而明媚的笑意,直沁入眸底:“是的,沙罗,我有孩子了。”
不明意味的哼笑了一声,沙罗俯下身,用鞭子挑向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