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搭乘JAL的航班。我们即将抵达J国S市的CTS机场。目前当地时间为：上午9:20，天气状况晴朗，气温约为-1°C，请您保持系好安全带，直至飞机完全停稳……」
播报声中，睡得香甜的Alpha微微睁开了眼，对着舱内无聊的景象打量几秒，朝着窗偏头，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略带迷蒙的目光，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明眸。
“睡醒了？”
略低沉、带着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饶新夏下意识点了点头。
身旁的女人妆容精致，浅白的西服套装整齐而服帖，丝毫没有长途飞行带来的疲乏和糟乱，连铺落肩头的长发，都像是刚做好造型那般，恰到好处的卷曲着。
“你没休息么？”她望着窗外正在穿越的云层，随口问道。
“年纪大了，觉没有那么多。”
这回答听上去有些似是而非，且不论这人本也没比自己大几岁，未及三十的年纪，睡眠质量怎么都还来不及和生理年龄强挂钩。
看她一脸狐疑的样子，卓谕忍不住勾了红唇，重新解释：“飞机上没有信号，难得能有点自己的时间想事情，不想浪费了。”
饶新夏认真点头，提醒对方：“那你回程的航班上可千万别用机上WiFi。”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程从A国起飞前就开始电话、会议不断，接近14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愣是一觉没睡，一个盹没打，直挺挺在旁边工作了12个小时，期间只有两次用餐时和用餐后没看电脑和手机。
看得一向被家里的Omega吐槽‘工作狂’的饶新夏，都有些感到害怕。
“卓总，有个问题你能认真回答下我吗？”饶新夏有些忍不住想吐露心里憋了挺久的疑惑。
“我什么时候没有认真回答你的问题了？”对方反问。
脑子一转，稍作回忆，好像是没有。
在对方平和的笑意里，饶新夏神情严肃问道：“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被询问的人微微愣住，似乎没有想到她要问的是这么……有高度的问题。
眼见一贯从容的表情透出些许迟疑，饶新夏更加好奇了。
但明明说好要‘认真回答问题’的人，却在长久的沉默后，丢给她一个敷衍的回复。
“你猜。”
飞机高度快速下降，心却被提了上去，饶新夏在微微的失重感中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失落。
她其实不讨厌去猜测，因为多数时候她能猜准答案。
但她却并不想猜测身旁这个人的心思和想法，因为太深沉、也太复杂。
卓谕是她见过最聪明的Omega之一，从多年前开始，她与对方的接触中时常会萌生一种后怕的心惊。
这感觉对她而言并不常见。
那个人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预测她的选择，甚至，主动给出能够让她动容的答案。
她如今坐在飞往雪国的机舱里，在公务开始前先享受几天的雪季，不也正是对方一步一步试探、精心准备邀请，最终换来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么。
一个皆大欢喜，又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的答案。
“卓总，Amanda想确认您周五晚上的安排。”身后传来同事的声音，随即似乎靠近了些，小声补充道：“西京银行的松田理事想单独约您吃个饭。”
卓谕笑了笑：“单独约我？不合适吧。”
“那您的意思是？”
“问一下，我们这行人一起去方便么。”
“好嘞。”
同事的脑袋从座椅靠背处缩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提前解安全带哎。”遵纪守法安全至上的Alpha扭头提醒道。
Sam笑了笑，对她指了下前方的指示灯。
饶新夏回头，红色秒变绿色，像极了上个月险些被人逼空的险境。
残留的情绪从心头晃荡着掠过，Alpha的思绪微微震颤。
极其细微，且被熟练遮掩。
但当两人一组坐上出租车后，显然在机舱里敏锐察觉那一瞬间异常的Omega靠在后座，悠悠地问她：“长教训了么？”
望着窗外的人知道这话在说什么，扭过身子看着她，沉沉点了点头。
“交易的隐蔽做得不好，对冲机制也不完善，但从策略本身来讲，是个接近完美的想法。”
她看着对方淡薄的唇线，清越的五官，专注而认真的神情，压住了眼底晦暗的眸光。
“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对方从头到尾根本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谁，这一点就决定了他们最终能得到的结果……BS和他们的体量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她温声道：“但你下次可以做得再细致一些。”
饶新夏张了张口，又被截了话头。
“是被孚达的并购分心了么？”
“我说过了让你把事情交出去，交接完成，这个案子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她笑了笑：“还是说，你其实更想做PE？”
卓谕的语气平静温和，但话语中隐隐的警醒表达得清晰而分明，饶新夏无言沉默，过了好一会，才低着声音回答对方。
“没有，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平衡好。”
漂亮的蓝眸弯了弯：“你以后的确可以，现在嘛……能力和野心还不匹配之时，就必须学会控制，调整自己的欲望。”
如饶新夏这样的年轻人，在这样风险与收益赤裸博弈的行业里，有冒进的心态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她已远比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要聪明、冷静、自持，如果只是自娱自乐追求快感，她大可以按照自己的性子和节奏选择路线，那样，她仍旧可以攀到被人仰望的高度。
但如果她想要站到最高的峰顶，瞭望其他人无缘得见的景色，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满足自己本能中动荡不安的欲望，那就必须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收敛自己的性情，湮没自己的感情。
要比过去、现在，甚至下一刻的自己，都更冷静、甚至冷漠地去看待一切的变化，抓住转瞬即逝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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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城的天空，是被风和云洗净的墨蓝色。
本该低压潮湿的空气，因着洋流的过滤与山系的阻拦，反而成就了旷然的粉雪天堂。
在前台办理好入住后，饶新夏索性直接在楼下寄存了雪板和雪靴，入住Ski in-Ski out（注：滑进滑出）的酒店好处就在于不用浪费时间。
对于出差中途偷得浮生几日闲的她们而言，绝对是方便且舒心的选择。
难怪Sam她们下车后大喊了一句‘感谢卓总’。
饶新夏拎着行李箱回到房间，进门后首先滑开了阳台的移门。
干燥冷厉的风带着雪气扑面而来。
“呼……”
愉快地舒了口气，饶新夏随即开始动手整理行李。
衣服是一件没收拾，洗漱用品是一包也没拿出来，但雪服装备已经整理完毕。
望着摊开在床上的衣物，饶新夏看一眼时间，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通话界面从呼叫转为计时的第一秒，Alpha略带夸张地黏糊了一句：“贝阮，我好想你。”
“……”
那头奇异静默半刻，然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虽然声音细微，但很熟悉……
靠在床边的人脸色瞬间僵硬。
“喂。”
即使确切换上了那个温柔又清妩的声线，饶新夏也不敢继续放纵开口了。
“贝阮……我刚到酒店。”
“嗯，那边气温低么？”
“其实还好，体感比N市要暖和一点呢，可能因为干燥吧……你和薄雾在外面吃饭么？”
“嗯。你有好好吃饭么？”
“我……”
‘叮咚’——
饶新夏看了一眼房门，对着电话道：“应该是同事叫我下去吃饭。”
“那你去吧。”
对方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让一路都因分别而有些低落的Alpha心中溢出一丝怅然。
“贝阮……”
“嗯？”
“我想你了。”
那头轻轻笑了下，‘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哎？”
握着突然被挂掉的电话，饶新夏疑惑着打开了门。
Sam和Leanna站在门前，对她一脸懵的表情表示了关心。
“新夏，你在休息么？”高个子的金发女孩问道。
摇了摇头，“没有，我穿下外套就来。”
饶新夏说着示意Leanna抵住门，自己快速进屋拿了外套。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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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古优雅的餐厅里宾客满堂，交谈声密集却低沉，笑意耳语穿插其中，身着礼服的侍者躬身在旁，为客人重新换上干净的餐碟。
贝阮放下电话，淡漠的眼眸扫过面前含笑注视自己的男人，随即移开，看向薄雾。
“是明天早上走么？”
“嗯，八点的飞机。”
“那么迫不及待？”
“也没有啦，就是去看看呗，毕竟颜值实在是我的菜。”
贝阮轻笑：“你可千万收敛点，别第一面就把人小妹妹给吓跑了。”
“不至于不至于，我是那样的人么。”
她转头看了一眼对面长相英俊的男人，鄙夷道：“该守的规矩，该遵的礼仪，即使在国外……也该好好守住。”
“是吧，我们年少有为的大外交官？”
男人弯起嘴角轻笑了声：“薄小姐抬举，我不过是个秘书罢了，也担不起年少有为四个字。”
他眸光一转，看向贝阮：“要说年少有为，那还得是饶总。自己的事业发展得风生水起，还能得卓越的继承人青睐，未来青云之路，不可估量呢。”
这话里用词刺喇喇的，连薄雾都有些听不下去，出言讥讽道：“承蒙家里的余荫捞个外事的职务，不兢兢业业待在D.C.，工作日跑这儿来闲逛，你家长辈该痛心疾首了吧。”
男人悠悠点了点头，纠正道：“薄小姐，我来此并非闲逛，也没有翘班，而是特意在调休日邀请贝小姐一起吃顿饭。”
他摇了摇头，不无可惜：“只是贝小姐和你闺蜜情深，非要一起，我也不好拒绝。”
这话说得仿佛薄雾是来蹭饭，急脾气的Omega冷笑一声：“张宇豪，给你脸了是吧。出来和你吃顿饭浪费的时间，我都能在楼下喂一群流浪猫了。”
她嗤了嗤：“何况，这牛排馆实在不合口味，过于老派了。”
“薄小姐鉴赏能力还是挺优秀的，这家餐厅是百年老店，味道也确实‘老派’了点，不过，还是挺多名流政客喜欢在这儿用餐的，位置也不是随便能预定上的。”
他无意和薄雾多纠缠，目光看向贝阮。
“贝小姐，去年春节你没有回国，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呢。”
凉薄的眼神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贝阮扯了下嘴角。
“议论什么？”
“有传闻说，你和家里闹了矛盾……”
贝阮拿起酒杯，悠悠喝了一口，眼尾扫过男人带着探究之色的脸。
“还有其他么？”
张宇豪挑了下眉，扬起笑，低声说道：“还有猜测，这矛盾的源头……是关于你的妻子。”
他若有所思捏起了手边的餐巾，细致地擦拭餐刀上的油渍，语气沉了下去。
“待在国外可能是个好选择，但你的家族应该不会允许……你们一直待在国外吧。”
玻璃杯搁下，暗红色的酒液在斑驳的光影中微微晃荡，似碾沾玫瑰的红唇勾起一丝浅笑，清冷的声线锋刃般凉薄。
“无妄揣测是野心的壁垒，既然害怕，就不要把心思暴露在嘴边。”
贝阮微微抬头，眸中寒光凛冽，精致的下颌线在光影下牵出一抹冷傲的弧度。
“至于回国与否，那是我和饶新夏两个人的事情。”
与你无关，与其他的任何人，也都没有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