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板,这是鸭肠,这是牛肚,”张明智不卑不亢,上前逐一介绍,“这是黄喉,也就是牛的大血管。”
别说周边等待的食客,饶是见多识广的钱、纪二人一时都十分惊愕,不太能接受。
僵持之际,卫柏自后院而入,讲述这三样该如何烫煮,夹起一片毛肚放入翻滚的红汤,一边讲解:“不能烫太久,数个七上八下便入口脆爽。”
纪谈夹起盖在米饭上的毛肚,表皮的颗粒和褶皱裹挟着汤汁送入口中,纪谈一时被惊喜地说不出话,自己连忙夹了一片尝试烫煮。
钱锦不甘示弱跟着一起,吃后连连点头。
卫柏见二人满意又介绍了鸭肠和黄喉的烫法,总结道:“都不能烫太久,否则就难以咀嚼了。”
“好好好,你快去忙吧!”
钱锦心中好歹还惦记着卫柏的生意提了一嘴,纪谈吃得头也不抬,只是跟着点头认可。
周边看热闹的食客们坐不住了,家底丰厚的看过桌上的碗碟,确认没有自己厌恶的便也全点了一遍,家境尚可的便挑着自己喜爱的菜问伙计价格后才放下心。
等座和等二人试菜的食客都情难自禁盯着连通后院和大堂的木门,前者望锅止渴,后者盼着是自己的。
但也有已经点过饭菜的食客 ,此时看着吃得热火朝天的众人自己口中生津,一时懊恼却无可奈何。
虾蟹和螺蛳已经被撤下了,因着入秋后财鱼为过冬四处觅食,最近财鱼好捕,加之财鱼现在肥美,一整条片切好可以做两三份的炖锅,烤鱼撤下便换成了炖鱼片。
不敢冒着风险点火锅的食客没指望炖鱼片能有什么惊喜,可事实证明一间饭馆确实有两把刷子。
鲜嫩的麻婆豆腐和炖锅内煎好炖好的豆腐都各有一番风味,酸菜锅底下饭,香辣锅底御寒,食客对此十分买账,连连赞叹。
“这藕汤也清甜得很!”
有勇于尝试毛肚、鸭肠和黄喉的,一改以往的想法。
“还得是卫老板呐!”
店内就餐的众人其乐融融,时不时交流几句,这可馋坏了等位的客人。
包房内,周时予摆放好菜碟,和秦臻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去忙了。
秦臻嘴角含笑目送弟弟离去,在看见收拾好的饭桌笑得更是灿烂,可想到自己派人去打探来的消息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顺风客栈二楼一间厢房内,章怀文听见下面的动静心中微动,可看着站在窗前往下望的东家又收敛了几分。
沈常乐看着热闹的店面,沉默不语。
章怀文嗅着那阵香味,斗胆说:“东家,可否要去隔壁就餐?”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人说过的话,原本神色忧郁的沈常乐微微勾唇,“不了。”
知道章怀文这是馋了,沈常乐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饭馆店内可以称得上人满为患,林轻颂正要派人去隔壁租桌椅,此时见章怀文来了当即招手,二人相谈甚欢,一人乐得满足了客人,一人欣喜此般安排自己也不用等太久。
说着说着林轻颂灵机一动,问:“章掌柜,冒昧问一句顺风客栈店内可还有空余的桌椅?”
都是做生意的,章怀文当即明白林轻颂的目的,遗憾摇头,“正赶上饭点,住房的客人嫌外出麻烦的都在楼下吃饭。”
闻言林轻颂只好收敛心思,“能编麻烦章掌柜派人搬些桌椅出来了。”
等位的客人听见内容心中舒畅,对饭馆更加满意。
就算多加了几套桌椅章怀文该等还是要等,正在烫毛肚的纪谈见了和钱锦嘀咕几句便过来叫人,“一起吃吧。”
“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章怀文有礼拱手道。
回到座位上,纪谈大手一挥又点了一些菜,还不忘和章怀文介绍,“牛肚和大血管以前是我们不会吃,等会儿我教你,那叫一个脆爽!”
钱锦认可点头,动作未停,用漏勺捞起一块土豆,“这土豆煮久一些又软烂又入味!”
食客吃得欢快,后厨和伙计都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没那么紧凑忙碌了卫柏才慢慢歇下来,对秦成志指点了几句,“今天这些菜都做得不错,尤其是这个和鱼片一起炖的煎豆腐,火候把握得很好。”
“现在没什么菜要上了,你也歇歇,叫萧羽一起过来吃点。”
不等秦成志作反应卫柏就走了。
“掌柜的中午想吃些什么,小的这就去做。”
林轻颂拨弄算盘珠的动作未停,蓦然一笑,接嘴道:“怎么,讨好掌柜想要什么好处?”
卫柏只是想做戏揶揄一下夫郎,没料到夫郎这么一说,思索片刻凑到林轻颂耳边嘀咕一阵儿,听不清话语,只能看见林轻颂愈发红艳的耳朵。
林轻颂嗔瞪了他一眼,说自己不方便吃火锅,让他去烫些冒菜端过来。
“好嘞,掌柜的!”
夫夫二人一唱一和,倒给来结账且知道二人关系的食客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少有自己动手烫菜的顾客见了林轻颂手边的冒菜,忍不住抱怨道自己烫坏了好些菜,如鲜牛肉、牛肚那些都烫老了,牛肉还好,牛肚、黄喉和鸭肠都难以咀嚼下咽。
“掌柜手边这种做法倒是不错。”这顾客抱怨完感慨一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结账就离开了,徒留原地日有所思的林掌柜。
卫柏端着一碗藕汤过来看见的就是林轻颂这副模样,放下碗勺,问:“怎么了?”
林轻颂寥寥几句说完刚刚的事情。
“本是想减轻一下负担,让食客也体会一下烫菜的快乐,谁知还有这种情况,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了。”
卫柏一顿反思,决定明日让伙计们事先问一下顾客是否会烫菜,是否愿意烫菜,若是不愿或不擅长后厨便做冒菜。
忙碌了两个时辰的伙计们围坐在一起,齐齐朝后门张望。
卫柏和秦成志端着片切好的牛肉和鱼肉摆放好,解释说:“牛肚和鸭肠都卖没了,你们将就些。”
“东家,这若是叫将就那便没有不算将就的了。”阿金连忙反应回道。
坐在他身旁的方远连连点头,“是啊,我们从前在饭馆做事可从未有过这般好的伙食,连平日的都比不上。”
张持也是做跑堂的,这会儿也说起从前伙食虽不差但也比不上现在。
卫柏没在说什么,拍拍秦成志的肩便去和夫郎一起吃了。
送完饭出门的孙月华看着站立在卫家门前的女子,以为是哪个姑娘找错了人家的,提醒了一句,“家里没人,你找错人家了。”说完便脚步匆忙赶往饭馆。
红莲没有理会孙月华,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喝周遭的环境转身离开怀安巷。
“姑奶奶!”香满楼的管事听见红莲回来的消息,殷勤找过来问好,叽里咕噜交代最近的生意如何好,姑娘哥儿们如何听从管教。
红莲面色冷漠,扶窗紧盯一间饭馆。
常福见红莲不理会自己,心中忿忿却只能压住。
“生意好?”红莲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常福,“只会粉饰太平的家伙。”
常福扑通一声跪下,低声下气应是,“姑奶奶说得对!”
“好了,别装模作样,”红莲勾勾手示意他起来,“让他们好好做事,别又交上这些入不了眼的账本。”
“可……”常福想说最近没有新货,好些常客都不满了,可这会儿说这话不就是往红莲都心口上插刀子么,关键时刻还是止住嘴连连应是。
饭馆众人没来得及吃完饭又来了好些客,几人麻利扒完饭又烫了一筷子自己喜欢的菜才起身,卫柏递给秦成志一个眼神,二人默契回到后厨。
孙婶正在洗碗,见二人进来便知道是来客了,陡然间便联想到了方才见过的女子,虽然此客非彼客。
卫柏听过,面上不显却记在了心中,“那应当就是找错人了,毕竟我和阿颂都没有什么亲戚。”
次日乔全送货便听卫柏说牛的瘤胃和瓣胃每日有多少要多少便知店内生意不错,心中十分佩服,对明日的婚宴也更加期待了。
“好说,昨日本想都拿给你的,可惜了那些丢弃
的。”
钱货两讫,乔全说:“今日还得赶回去办席,明日还看卫老板的了。”
这么一说,陶金他们便知道明日的婚宴与眼前的老板有关,但他们也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
昨日没有送消息要今日多送些牛肚便是为了早些关门赶去柳石村看王家菜备得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今日午时一过店内的饭菜便所剩无几了。
昨日吃过火锅的拖家带口或是携友人前来,更有甚者从北城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口。
东家赶着去村里,今日可以早些休息的伙计们阻止了要留下来帮忙收拾的三人。
“东家,你们先走吧,我们做就成!”陶金话音刚落,张持、方远和周时予就拿着抹布和笤帚开始打扫,后院里秦成志、萧羽和孙婶三人忙着清洗收拾碗碟,被照顾的夫夫交代几句就带着张明智走了。
三人到城南门时正好赶上要路过柳石村的牛车,张明智连忙喊住老伯。
下车时,林轻颂示意卫柏拦住张明智,递给老伯六文钱。
张明智放下要掏钱的手,讷讷道谢。
王顺子正打算赶车去接卫柏他们呢,刚到村口就看见人了,“啊呀,还说去接你们呢!”只好下车牵着牛和三人一齐走。
“东家,我先回去了。”张明智朝三人颔首,回家的脚步轻快。
陶金小憩一阵后迷迷瞪瞪睁开眼,刚坐下喝了口茶就听见了敲门声。
陶金拉开门一看,被眼前一幕震住,双眼瞪大,颤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门口的人虽然捂得严实也能看见攀上脖颈的青紫瘀痕,刘运知道陶金最近工作稳定赚到钱了,自己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找他碰碰运气。
“先进来说话。”
陶金看着眼前的人嘴唇都是泛白的,连忙邀他进来坐着,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他知道刘运是个哥儿,找活计难,两人一起找事做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刁难,但是弄成这副模样自己着实是想不到是什么缘故。
之前遇见东家的时候他虽然说了许多风凉话,但好歹自己与对方是认识的,不可能对眼前这种情况坐视不理。
“你被人欺负了?”
被陶金行为和言语抚慰的刘运忍不住落泪,开始抽噎,慢慢道出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