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小满。
大清早,洛时及与刘村长一起去往自家水田。宋代还没有出现双季稻,他也搞不出双季稻的种子,就拿出一亩做鱼稻共生试验田。
选的试验田近河道,水源充足,灌排方便。杨家已将稻田堤埂加宽、加高,加固,按照洛时及画的图纸,在田埂四周一丈的地方开挖环田鱼沟,在田中心再挖了“井”字形鱼沟,鱼沟宽深各一尺。同时在靠进水口的田角挖了一个深二尺,长宽三尺大的鱼坑,用作鱼栖息,为防止逃鱼,还在进、出水口做了栏鱼栅。
水稻三月播种,四月初移栽,今日是插秧后第十天,正适宜下鱼苗。
田埂上站了不少村民,对稻田养鱼议论纷纷。看到洛时及来了,声音才小了些。
杨大郞道:“东家,一百斤草鱼苗都准备好了。”
洛时及查看了稻田水位正合适:“开始放鱼。”
杨家共有三个儿子,都是洛家的佃户,提着水桶开始往水田放鱼。
刘村长道:“洛郎君,你给村民们说说这稻田养鱼。”
洛时及点头道:“各位乡亲,这叫鱼稻共生田,以种水稻为主,兼顾养鱼。”
“水稻中的杂草和害虫被草鱼吃了,然后草鱼的排泄物和残饵为水稻提供肥料,而且草鱼养在水稻中,不易发病不易死,这样以达到稻鱼双丰收。”
村里的老汉种了一辈子田,觉得洛时及在这方面是比不过他们这些泥腿子的。
“哪能这般容易养,稻子分蘖,田里的水要排干晒田时,这鱼岂不是都死了。”
洛时及指着四周:“你们看中间的鱼沟和进水口的鱼坑,挖得比田要深,就是作为鱼栖息用的。”
又有一村民开口道:“除了草鱼还能养啥鱼,鲤鱼可养?”
“鲢鱼和鳙鱼都能养,可单养或混养,只是混养要配比好数量,较于单养要费心些。”
“我那池塘养鱼,费心费力一年都死不少鱼,我可不信田里还能养好鱼。”
洛时及对于他们的问题也都耐心回应:“稻田养鱼,也不光只吃杂草,定期也要投饵料。随着稻苗生长,也要逐步加深水位,水量不够,鱼的产量也是会受影响。”
“乡亲们,稻田养鱼并没那么神乎,也不是不能成,是结合了两者的共生习性,大伙今年先观望,要是真能双丰收,明年再来种。”
村长道:“洛郎君拿出自己的良田来试种,是希望大家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话我先说前头,谁要是来田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哎呀,谁要是做出这混账事,他都不配留在杏林村!”
“是啊,是啊……”
村民们虽然不看好稻田养鱼,但不是自家田,管他收成如何,成了更好,没成也就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话罢了,大家散了,去往自家田地干活。
“洛郎君,稻田养鱼对田可有要求,我家的水田不似您这般好,可种?”马二石没走,他家田地分得少不到五亩,又都是薄田,一年下来粮食交了赋税还得省着吃。杨家挖鱼沟时,他就来问过,留了心思,水田都还没插秧,就等洛时及。
“重要的是要保证稻田水质清洁,近河道的田最好,要是薄田,草鱼提供的肥料正好养稻还肥了田。”
马二石想了会,横竖不过比现在差:“那今年我也能种这田吗?”
洛时及也把话说明白,一年的收成对于农民来说那是命:“你想清楚了,要想种就找杨大郞教你挖鱼沟,我最近都在村里,教杨大郞种田时你也来。”
“多谢洛郎君!”
洛时及又给他们说了一些养殖方法,水质调控,日常喂养要注意的事。
马二石的田不在河边,他格外记的洛时及说的稻田水质要清洁,沟渠里的水比较浑浊,他也不辞辛苦,一担水一担水的从河道里挑清水,每日三五趟往田里跑,他把全部家当都投在这两亩田里,看宝贝一样来对待。
洛时及见马二石这样,心里便也有了负担,天天都去田地看看。
香慧来杏林村最主要的事是制作茶叶,经过一段时间,万庆楼的客人们开始接受绿茶的味道。洛时及又反包了林家的茶园,让香慧教他们炒茶叶。
洛时及教的炒茶比制作茶粉要简单,给的价格也一样,他们更为乐意。有了林家人帮忙,香慧也就没这般累。麦子才收割不久,洛时及又教了香慧做大麦茶,让他回临安后推销给钱子商,火锅配大麦茶,越吃越香。
一日,一家子在林二郞的带领下来到相隔不远的云香村,走在乡间的道路上,一阵一阵茉莉花清香随微风拂过,沁人心脾。绿叶之间点缀的小花,正如从小唱到大的歌词所作“雪也白不过它”,洛时及哼起了这首小曲。
“这曲子没听过,可是郎君写的?”莹月问道。
“不是,在书上看到的,我教你们唱。”
莹月笑道:“郎君几时会唱曲儿啦!”
“月丫头,别笑话我,此景正好应了这曲,名字就叫《茉莉花》。”
“好一朵茉莉花……”几人随着洛时及的歌声,看着眼前的茉莉花,觉得美妙无比。
一曲唱完,“真好听!时郎君,我想学这曲儿,以后谁要是买咱们做的茉莉花茶,我就给他唱一曲儿。”香慧对卖茶叶一事现在非常执着。
“你再编个茉莉花的故事,就更好卖咯。”洛时及提议道。
“这个好!可是编个什么故事好了?”莹月道。
“这事你们三个琢磨,可以去跟村里的婶子们多唠嗑,看他们喜欢什么类型的事故,回了临安也多去瓦肆逛逛,那些口袋里有钱的人又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洛时及慢慢改变他们的思维,他们追逐生活时洒下的光,最终照亮的是自己,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蝉鸣声渐渐消了声,星星慢慢爬上了头顶。山脚下的房屋灯火通明,欢声笑语。
因茉莉花是晚间开放吐香,花农未时过后采摘,送到林家已接近傍晚。
十来人围坐着,手里在筛花,剔除茉莉花的青蕾花蒂和杂质,边做边哼唱着《茉莉花》,唱累了洛时及就给他们讲起了《张三修仙记》,个个听得入迷,心神向往那修仙世界。
第一册讲完,到了亥时,就开始窨制,一层茶,一层花,相间三至五层,盖面达到鲜花不外露。
头窨要三个时辰,洛时及他们回了屋,待寅时,林家把在窨的茶堆扒开摊凉散热,到卯时,再收堆复窨三个时辰。
到了第二日午时,茉莉花已调萎,色泽由白转微黄,嗅不到鲜香,可起花,把茶和花分开,最后把茶叶烘干,茉莉花茶就做好了。
香慧和林家人只要天晴就做茉莉花茶,洛时及教会了就没管,开始他的正业。
一日,洛时及写完话本出来活动筋骨,莹月气冲冲从外头回来:“村里的婶子们烦死了,跟她们说话太无趣!”
“何事恼了你?”
莹月鼓着腮帮子道:“啰,还不是郎君你,那些八婆都拐弯抹角打听你要娶媳妇不,他们就爱听这,我还编什么茉莉花茶的故事!”
“嘿嘿……,那你怎么回的?”洛时及可喜欢莹月生气的样子,娇憨的怒气显得十分可爱。
莹月眼珠子一转:“我说郎君喜欢会写字、能画画的狐狸精,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哈哈……,你到是挺了解我的!”
莹月忽又瞪了洛时及一眼,插着腰道:“郎君,慧姐姐和香芸都有事做了,那我了?”
“让你闲着不是更好,哪还有人上赶着要做事的。”洛时及伸伸懒腰,转动脖子。
“连福双这呆子都在练字了,我岂不是最没用!”
“没用就没用呗,没用我也养着你。”
“不行!郎君你一定要想个事给我做!”
“唉!怎么就有自讨苦吃的人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洛时及瞄了一眼莹月,看他气鼓鼓绷着脸,忙改口道:“我们莹月可爱又勤快,水灵又聪慧,有你是我三生之幸啊。”
“啊噗”莹月笑嗔道:“郎君好没个正经的。”
“以后我要有漂亮衣服穿,还得靠我们莹月,所以你的要求必须满足!”洛时及明亮一笑,“你去找孙叔,采摘桉树、樟树、薄荷、香茅草和滇白珠,咱们来做一个仙露!”
“仙露?跟张三练制的仙露一样?”莹月有些好奇。
“对!夏天你最讨厌什么?”
“蚊子!”福双抢先道。
洛时及摸摸福双脑袋:“你看认字多了,回答问题都快了。”
莹月笑道:“咯咯咯……不过对付蚊子的算什么仙露,我还以为是自个儿吃的。”
“昨日晚上在茶坊是谁在抱怨被蚊子快咬死了,还说要把它们全都消灭,又是谁说最讨厌蚊子的?”洛时及与他们渐渐熟悉,也露出了些本性。
“是我!是我!山里头蚊子就是多,你看我手臂上还鼓着包了,能对付蚊子的确实算个仙露,不过要是我能吃了这个蚊子再也近不了身那才是真仙露。”
“那要把你泡仙露里才行,不过你要真这样,那就是仙露本身,那可稀罕了!”
“哈哈……呆子,我们去找孙叔!”莹月拉着福双,一路又哼着《茉莉花》跑走了。
薄荷自家有种,其它山里头都能找到,林二郞看到孙管事带着他俩要去山里头,问了一句,索性没事就带他们去找,第二日才找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