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蘅自从病愈之后,除了偶尔去给桂嬷嬷配几副安神的药,便无事可做。她便计划着,多收集点制作符纸的材料。尤其是月见草,要多多准备;最好还有银叶菖蒲,虽说“清障”的反噬要大一些,但是却能做祛毒之用。另外,若是能继续修成“愈骨”,那便最好。但是连蘅只是三级巫师,会两种医术和一种蛊术。而医术“愈骨”,要修到五级才能达成,这中间绕不开的,是修成四级蛊术——“焚血”。
东阁外院西厢房内,允彬是苣儿的贴身侍女,蒙七七在膳食处打杂。
连蘅要么在研究心咒,要么就在做符纸,她已经剪了花花绿绿好多张,就差材料了。七七为了感谢她,把自己的剩余的“糊涂药”都给她了,她就用这个制成了三张“清障”的符纸。
晚上,蒙七七回来。
她便有点儿炫耀似的拿出来:“看看看,这就是上次就你符纸!厉害吧?下次中毒再也不怕。”
蒙七七无奈地说:“这毒,中一次就够了。最好别下次了吧!”
连蘅看到七七累得不行,一把楼主她:“感受如何?膳食处忙吧?是不是一回来就想睡觉?”
蒙七七拨开她的手,“比起战场,这点累不算什么。”
“你打过仗?”连蘅赶紧直起身子,眼里充满了崇拜:“你是女将军?”
蒙七七看连蘅精力实在充沛,就泼了凉水降温:“什么将军,今天你那娘娘还骂我是‘废物’来着。”
一提苣儿,连蘅果然瞬间安静,不过她还是认真地说:“她就是月事期,不舒服,也不是有意骂你的,你别记恨她。”
苣儿此刻正站在内外院的槅门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自从连蘅病愈,她就再也没去找过她,也没再见过她。今晚月色倒是很好,苣儿抬头看了看月亮,是接近于圆满的月了。她驻足片刻,便又独自去了藏书阁。
工部尚书典雄依旧没有拿到慧月阁的修缮款,无奈只能到陆逊则府上求助。陆逊则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一番商议之后,还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笑脸盈盈地保证:“典大人放心,这慧月阁包给老夫,准保明日开工。”
回去的马车上,典雄总觉得隐隐不安:这事情进展地过分顺利……但陆逊则提出全部费用他出,这比什么都重要,倘若再不开工,恐怕乌纱帽要丢了。算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次日,陆逊则带着丁娟,还有主管修缮工程的应伯成率先到了慧月阁。随之而来的,还有从宫外聘请的二十多名工匠,浩浩荡荡地从东平门进宫。这些工匠都穿着统一的制服,胸前胸后都刻一圆形“工”字。丁娟嘱咐过太监宫女,施工期间,不得和工匠攀谈,不得进入慧月阁半步,也不得议论修缮事宜。
陆逊则和丁娟还特意到了相邻的东阁。
闫苣在堂屋客厅备了茶点招待。
苣儿恭敬地沏茶:“陆爷爷,没想到您会特意来看我。”她将茶水泡好,又特意给丁娟倒一杯:“丁公公,苣儿也谢你还记挂着东阁。”
丁娟赶紧接过茶:“哎,不敢不敢,公主不必多礼。小的自己来便可。”
陆逊则哈哈一笑,“这苣儿,从小就是人精。这母亲走了,成了东阁的主人了!”陆逊则喝一口茶:“这茶也泡得极好!极好!”
“谢陆爷爷夸奖,不知二位来我东阁,有何吩咐?”苣儿将点心也递到陆逊则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
“哪里哪里,只是好久没见你了,陆爷爷有点儿想你罢了。上次见你,是你母亲‘合婚’那日吗?哦,对了对了,是你大闹朝堂那日。”陆逊则继续笑着说:“老夫还叫你姑父劝劝你来着。”
苣儿的压低了眼眸,嘴角微笑:“让陆爷爷见笑了,小女鲁莽,倒是不如陆爷爷稳当。”
陆逊则又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哎!这哪里算得上鲁莽,皇上都不介意,算不上鲁莽。”
说着突然将手一歪,这茶杯“啪”地便摔在了地上,“哎哟,这下倒是老夫显得鲁莽了。”
他收起笑意,继续阴阳怪气地说:“不过皇上的心胸,我等自是望尘莫及的。你说对不对,苣儿?”
陆逊则站起身,拂袖了拂长袖,又对着丁娟说:“丁公公,这老夫打碎的茶杯,还劳烦丁公公收拾了!”
丁公公站在陆逊则身旁:“应该的。”接着又对苣儿说:“陆大人特意备了些礼物给你,慧月阁修缮,若打扰到公主,还请公主海涵。”说罢起身拱手作揖,准备离开。
陆逊则又对着苣儿点了点头:“丁公公说的是,老夫今日看到你高兴,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哈哈哈哈。”
二人说完便离开了东阁。苣儿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摔破的茶杯,沉默许久。
蒙七七在膳食处得知来人是丁公公,便守在东阁外院门口等。待二人一前一后出来,走在后面的丁娟摇头示意,她便并没有上前询问,点头让开了路。
允彬将堂屋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连蘅。
连蘅思索许久,还是去了内院……堂屋只有摔碎的茶杯,还有散落的茶叶。连蘅便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一切。苣儿恐怕又独自去了藏书阁。想到这里,连蘅心里生出一丝难过,这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人可靠。
“七七,你可否帮我一个忙?我想去慧月阁一趟。”连蘅在膳食处找到蒙七七,求她帮忙。
“慧月阁?不行,危险。”蒙七七言简意赅,她放好最后一个碗碟,和连蘅一起往回走。
“陆逊则今日造访东阁,明里暗里是在掩藏慧月阁的秘密。”连蘅分析说,“你上次提到的黑猫,还有奇怪的味道,我猜,八成是‘血蜥蜴’。”
“那是什么。”蒙七七问。
“四级巫蛊术‘焚血’所需要的材料,一种通体透红的红色毒蜥蜴,用高温瞬间将其烧成粉末。”连蘅说,“我只在师父那里学过,但我没见过。那陆逊则向来对巫蛊情有独钟,慧月阁又莫名失火……”连蘅想起了那晚失火时,敏于事趁乱见她的事。
蒙七七看她讳莫如深,一脸忧虑:“你不怕毒?”
“活蜥蜴才有毒,那日你看到的黑猫,刚吃完一只,散了个屁,你便……”连蘅嘴角一瞥。七七皱了眉,提醒她:“万一还是有活的怎么办?”
连蘅笑了笑:“陆逊则今日开工,他行事向来谨慎。带着丁娟,想必是要给自己找个证人吧!”连蘅又看了眼七七,想起救出七七那天,苏木安和典雄也在场。“不过过了今晚,就不好说了。”
趁着夜色,蒙七七将连蘅拉上屋顶,带她一起翻进了慧月阁的院子。
连蘅对小声对蒙七七说:“你先回去,这夜太黑,什么也看不到。我留在这里,卯时我从这树上爬到屋顶,你再接应我。”
七七摆手拒绝。
“娘娘在藏书阁,万一我有事……你便告诉她。”连蘅更加谨慎地说。其实猫放屁的事,是她故意说出的烟雾弹,她也不能确信,慧月阁是否还有毒气,留七七在这,只是多一个人冒险罢了。
七七犹豫了一下,知道说不动连蘅,也相信猫屁中毒的事,便只好先回东阁,万一出事,也好有人救援。
慧月阁起火的房间正是院落主楼最大的这间,然后火势向东南蔓延,一直到了东阁的北院墙外侧。一共有四间房子损坏,主楼是个双层高的建筑,也是慧妃和她的小女儿住的地方,另外三间与主楼相连,损毁程度依次减轻。连蘅随身携带了驱虫用的香囊,提前口服了用来解毒的药丸,又带了面罩,尽量做得完备。
几间烧焦的屋子虽说面目恐怖,但却也没有异常,想起那日扑火,宫女太监都乱成一团,可火灾却灭得快,如今又回来看,这屋子的损毁竟比想象的严重得多。连蘅点了一盏极小的灯,进了损毁最严重的屋子。
连蘅四下观察,几张熏黑的方阔高椅,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另一角落,一圆桌通体尽黑,其一边被烧断。地上还散落别的什么,已经辨认不出来了。地板“吱呀”一声,连蘅呼吸一窒,又鼓起勇气往楼上走。二楼房间带一小阁楼,连蘅推门出去,站在阁楼上往下看,远处西北角落,一个套房小院保存得很好。此刻月亮刚好从云层中探出来,一把铜锁,完好无损
地挂在门上……
蒙七七沿屋顶回到东阁,一直在侧院等,越等越焦虑。眼看卯时将至,屋顶还是没有动静。这个点儿要去膳食处准备早膳。
阿武发现蒙七七没有来早班,她将这事第一时间告诉了苣儿。
苣儿便亲自赶到外院西厢房,发现七七和连蘅竟然都不在,问了允彬,允彬也不置可否。
她的心里骤然一紧,转身,却看到两人手挽手一起出现。
连蘅突然看见苣儿的脸,吓得一愣,竟一时忘了下跪。旁边的七七赶紧拉她衣袖,两人这才跪下:“奴婢给娘娘请安。”
苣儿上下扫视连蘅,看她灰头土脸,没来由一肚子火,正要发作。
却是连蘅先开口:“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认错,认罚。”
苣儿走到她面前,面露狠厉:“你的错?何错之有?”
连蘅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眼睛:“全由娘娘定。奴婢想回膳食处工作,或者去洗衣房也可以。请娘娘恩准。”
苣儿斜睨蒙七七,又盯着连蘅:“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