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全师启程，朝着波兰南部的喀尔巴仟省进发，直奔维斯瓦河附近的德宾卡火车站。
海德拉格尔-德宾卡党卫军训练基地，始建于1939年12月，于1940年6月开放，是德国在波兰建立的最大的党卫军训练营之一，也是一个关有战俘和犹太人的纳粹集中营。
基地内部自成体系：军事训练区与休闲娱乐设施并立，专用铁路线贯穿其间，成片营房与数十栋别墅错落分布，甚至设有设施完备的军′妓′院，俨然形成设施齐全的封闭小城。
时近正午，星光跟随大部队离开火车站，坐上前往训练营的运兵卡车。
卡车行驶在柏油路上，穿过广袤的针叶林，几乎每隔500米就能看到全副武装的哨兵。当运输车行进约三公里后，她终于望见第一批居民营房，这才恍然惊觉他们已进入了这座特殊的城市。
车队行进间，一辆敞篷吉普突然横在装甲团2营5连的军卡前。蜷缩在车厢角落的星光误以为抵达终点，匆忙抓起行囊起身。
“一排的汉斯·霍夫曼下士，下车！”粗粝的喝令穿透铁皮车厢，“汉斯·霍夫曼下士，费舍尔上尉让你下车！”
费舍尔……星光蹙眉迟疑，迷迷糊糊跳下车，直到被带到吉普车前，望见后座军官肩章上的两颗镀金粒花纹才恍然记起长官的姓氏。
“汉斯，你上来。”上尉先生朝小迷糊勾手指，“你是我的勤务兵，和我住在一起。”
星光点点头。
引擎重新轰鸣，车辆驶入空旷的营房区。鳞次栉比的灰色建筑群中，每个区块都配备着带餐厅的中央厨房、公共浴室、医疗站及文娱活动室。
中级军官享有独立套间——以上尉军衔的菲利克斯为例，其居所配有独立卫浴与简易厨房；相较之下，弗雷德里希中尉的宿舍仅是附带储物柜的单人卧房。
星光提着菲利克斯的私人行李箱走进军官宿舍区，跟着他走入眼前的五层小楼，一直爬到505号房。
军官生活区与士兵营房间隔百米安全距离，选址在基地西侧林缘地带，四栋米黄色建筑呈田字形分布，每栋配备有带壁炉的休息大厅、瓷砖浴室、卫生间、分类垃圾处理间及配备滚筒洗衣机的清洁站。
基地功能区划遵循严格动线管理：娱乐中心位于东侧别墅群方向，与之毗邻的是由电网环绕的特别监管区，那边正好有一座关押俘虏和犹太人的集中营。
“记住1号楼是常规军官驻地，别记错位置了，剩下的两栋楼是空出来的。还有，靠近林区的4号楼是盖世太保的地方，没事不要招惹他们。”菲利克斯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边打开房间门边叮嘱道，“你先把东西收拾妥当，下午有一场集训大会安排。”
客厅和厨房相连，整体显得温馨而紧凑。厨房的设备一应俱全，客厅里摆放着一张舒适的沙发和一张小茶几。
“好的，长官。”星光乖巧地应道，背着自己的包袱朝隔壁的书房走去。
书房面积不大，但布置得简洁而有序，一张床、一套桌椅，再无其他物件。她关上门，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闭眼片刻才舍得起身，走出书房。
这会儿，菲利克斯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她了。
“长官，我收拾好了。”星光略带羞赧地挠挠头，“刚刚躺了一小会儿，差点就睡着了。”
菲利克斯抬头，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嗯，准备一下，直接去食堂用餐。”
军官和士兵的食堂是分开设置的，就在公共休息室的旁边，菜品相较一般士兵要丰盛不少。
原本菲利克斯还有些困倦，想着让星光去带饭，可看到她那迷糊的模样，还是决定一同前往，省得碰到麻烦的盖世太保。
食堂内弥漫着土豆炖肉的香气，军官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隔得老远，星光就瞧见弗雷德里希和一名身着黑色皮风衣、头戴礼帽的人有说有笑地走来。
“嘿，菲利克斯！”中尉先生朝这边挥手，“快到这边来，给你介绍个新朋友。”菲利克斯和星光一同走了过去，他笑着介绍：“这位是盖世太保突击队队长，迪尔斯中尉。”
对方稍稍抬起礼帽致意，露出打理得过分整齐的暗金色头发，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鲁道夫·迪尔斯，营地审讯官。您好，上尉先生。”
星光本能地绷紧脊背，看一眼那领口的银色骷髅标志，向长官立正敬礼。
“菲利克斯·费舍尔。”菲利克斯打着哈欠回礼，与他握了握手，互相寒暄几句。
迪尔斯中尉目光扫过他身旁的星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位是？”
菲利克斯随口介绍道：“这是我的勤务兵，汉斯·霍夫曼下士。”
对方微微点头，眼神却依旧在星光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探究着什么。
“嘿，都别站着了，”看气氛有些尴尬，弗雷德里希扬高音调试着活跃一下，“菲利克斯，鲁道夫，咱们一起找个地方坐下吃饭吧。”
上尉先生半抬起眼皮子，懒洋洋婉拒了，“不了，我有点困，一会儿让汉斯打包好饭菜，就回宿舍休息。”
“嗯，不聊聊吗？”
“下午还有集训大会呢，我倒是想翘班，如果营长放过我的话。”
“哈哈哈，你在异想天开吧！”
“所以啊……”他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尾音拉长，脑袋开始摇晃，半截身体靠向星光，“以后有空再聊。走，汉斯，排队去。”
迪尔斯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无奈一笑，“弗雷德里希，你的这位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呢。”
弗雷德里希耸耸肩，“别在意，鲁道夫，他可能真的只是太困了。而且刚到这儿，大家都还没适应。”
迪尔斯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希望如此。不过，那个叫汉斯的勤务兵，总让我觉得有些奇怪。”
多年的工作经验，使他练就了敏锐的嗅觉。
“怪异？”弗雷德里希疑惑地看着他，“哪里怪异，我倒觉得挺正常的。你不知道，这小子之前在战场上徒手挖出身上的子弹，还拼命救下了一个战友。”
“是嘛。希望是我多想了。”对方笑笑。
此时，菲利克斯和星光已经打好饭菜回到了宿舍。
“长官，那个迪尔斯中尉看我的眼神像在审犯人。”星光一边把饭菜摆好，一边说道。
菲利克斯坐下来，揉了揉太阳穴，“盖世太保的人，没几个好打交道的。你以后去食堂打饭，尽量避开他们。”
“啊？”
“还有什么问题？”
“您以后都要我在楼梯间来回十层，而不是去食堂吃？”
“怎么，勤务兵不是干这个的？”
星光撇嘴：“长官，食堂可是个社交的好地方！”
潜台词：她懒。
“洗衣房在一楼。如果你愿意替我手洗，也不是不行。”长官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摸出烟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一双长腿随意交叠。
说起洗衣服，是时候算账了，星光撑着桌沿倾身：“长官，您别忘了要替我洗一周的内裤哟！”
然后，她看见长官衔着香烟的嘴角僵住了。
“咔嗒”一声脆响，打火机窜出小火苗，菲利克斯睁开眼睛，眉梢稍扬，薄唇轻启：“你，确定？”
这是威胁吗？
正准备坐下吃饭的星光愣住，有那么一点儿不太确定，但还是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啧……”菲利克斯想赖账来着，“换一个要求吧，要是被那群混蛋知道我给自己的勤务兵洗内裤，多没面子。”
拒绝吗？拒绝吗？拒绝吗？
“行吧。”
搓搓手，仔细思索一下，她还是怂了。
别看菲利克斯平日里待她算不错，还能开玩笑，但那是在人家愿意和自己玩的情况下。
据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中尉先生爆料，这小子实际上生起气来很可怕的。
见过玩命的人吗？
库尔斯克会战，他们的坦克车哑火，他曾亲自抱着反坦克雷冲向T34的炮管，在被敌人干死之前干死了敌人。
自1939年至今，菲利克斯的疯子名号传遍整个日耳曼尼亚师(维京师)。
他不像库尔特那样拥有惊艳的指挥才能，却比库尔特这个贵族更愿意卖命。
“你想换什么要求？”烟灰簌簌落在呢子军裤上，长官颇为赞许地点头。是个好孩子，没有忤逆自己。
星光坐在对面，开始扒拉铝制饭盒里的土豆泥，就着炖肉一口吞下，“不知道，我需要考虑一下。”
嗝~饱了，“长官您慢吃。”放下勺子，准备溜人。
“……才一口肉。”他很是讶异，“汉斯，你吃饱了？”
星光认真点头，“我的胃口很小。”
确实很小，一勺喂饱。
“你——”菲利克斯之前都未曾留意到，自己的勤务兵除了身上的伤口难以愈合外，还存在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仔细想想，似乎从不喊累、身体异常冰凉，以及呼吸也……
“长官！”
星光清楚他接下来要往哪里想，“有些事情，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当做没看见吗？”
聪明如他，虽然稍有惊诧，但很快就平复了心态。
“可以，我什么也没看见。”
星光准备松一口气。
“不过……”
这口气又生生被憋了回去。
“洗一周的内裤，就此做罢。”
然后，又舒了出来。
“行。”
·
沉默半晌。
“那个，长官？”
“嗯？”
“可以不抽烟吗？我讨厌烟草味。”
“……”
他掐灭了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