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都别看热闹了,把医药箱拿来!”周局不忍直视陈权嘴角的淤青,半天才继续往下说:“赶紧去!都愣着干嘛呢!”
案子基本到收尾阶段,一楼基本就没什么人加班,否则这禁闭室门口早就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刚走进九尘市市局大门的戴琪和王曦含听到消息赶忙跑向一楼,拐弯的时候没刹住差点撞在墙上。
周局心惊胆战的问陈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陈权努力平歇怒火,稍微有点事但撑到离开市局还是可以的,往程澈的方向看过去,“我说了不止三遍我就不该来,非他妈的让我来,好的没捞着倒捡了一顿揍。”
程澈从戴琪手里拖进来一把椅子,按着邰铮坐下,而他自己勉强站在邰铮身后,胳膊搭在椅背上,眼下淡淡憔悴,刚才用十足的力气搂着邰铮再把他拽起来按进椅子,关节处的伤口被抻的有些撕扯得疼痛,被冷汗浸透的黑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好在此时戴琪又拖来一把椅子,王曦含抱来了靠枕,程澈坐下之后把椅子往邰铮的位置挪了挪。
由于距离过近,程澈的小臂几乎是蹭着邰铮的小臂搭在了两个椅子的扶手上,邰铮不用明显的侧头就能注意到本就削瘦的程澈因这个姿势,锁骨颈窝十分清晰,但前者似乎没想这么多,半个上半身突然向邰铮那边偏了一下,但这个动作在他的肩膀抵着邰铮肩膀的时候就停了下来,显得有点过于自然了。
戴琪和王曦含注意到目前场面大概是控制了,两人自觉后退走向休息室歇了口气。邰铮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瞬间,那一刻他意识到了什么——邰铮蹭着把椅子往后挪,活动手腕,以自己觉得不经意的方式,手肘拄着扶手,手掌托着程澈的后脑。
这细节在他和程澈充斥在他和程澈现在的生活里,就像是吹散了霾的阵阵清风,天空终于见了亮。
“确定要在这间屋子里为我申辩吗?”邰铮沙哑道:“你脸色不太好,我想先送你回医院,当然我的建议你也可以不采纳。”
“......”
“我既然能取下针管放到你口袋里,我也肯定有脱身的办法,那个人那么想弄我肯定是咱们查到了关键的证据,光凭这条线那个叫陈权有天大的胆子的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邰铮,为什么这次针剂偏偏打中的是你呢?
你这么聪明不可能想不到的。
程澈沉默良久,迟钝性的点了点头,干裂的嘴角终于动了动,吐出来一个字:“是。”
一个本就汹涌狂躁的海面配合着在某种温柔的力量之下被压平,他将这份鲜有护在手里,然后揽过他的肩膀,让他可以放心的靠在自己的臂弯里,“你觉得我该道歉吗?”
陈权没观察到其他的,唯独注意到了这句话。
几道视线落向这边,程澈用了很小但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他是小辈,你给他道歉?等你立功他就要跪着给你戴功勋章了。”
陈权陈主任在邰铮面前站起来的渺茫希望成功被程澈摧毁的完全没有重燃的可能性。目前的局面不禁让人发笑,在本次争辩中主动发出攻击维护自身利益的和拉架的几乎叠坐在一起,被打的晃晃悠悠靠着墙,旁边还有一个默不作声只是上药的领导。再怎么说也是上面的人,周培咳了几声,“小戴啊,帮陈主任拿个椅子。”
“哦,”戴琪不情愿的应着,还是拖来了一把轻拿轻放,“领导,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这案子——”
程澈缓缓伸出食指抠了抠眉头,“那什么,戴琪。”
戴琪整个人都转个身积极回应,“程老师!”
程澈手撑在邰铮大腿上努力让自己坐直不像一滩,“你给岳厅打个电话,就说程澈要在市局的禁闭室开关于本次坠楼案的分析大会,以及为邰铮做无罪辩护,还有关于毒/品的相关线索,时间在半小时之后,欢迎他的莅临指导。”
戴琪越往后记越觉得不太对,“程老师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程澈点头。
“确定是通知不是下达命令吗?”
那可是厅长啊我的程老师,地点还选在了破破烂烂的禁闭室!正常的顺序不应该是您先休养调整好,作为同事兼其他说不清道不明只要两人贴在一起就冒粉色泡泡的关系扶着我们牛脾气的队长上个药,然后选择在会议室在各位的见证下,呸,在各位的准备就绪后开展案件分析会议吗?
程澈沉默了少许,随后点头道:“当我面把电话打了,原话重述。”
这哥直接打出了手里的大王牌,众人不敢吱声,戴琪哆嗦从兜里掏出手机。只有周局张了张口,似乎犹豫这个会议地点确实有点仓促了,但程澈看上去好像也不太想动位置,自己这个局长当的好窝囊,除了日常工作任务之外还要给所有人擦屁股,正僵持间,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寂。
所有人同时觅声望过去,只见陈权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看了眼,说什么来什么,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就两个字,岳厅。
陈权:“......”
陈权脸色变了又变,而此时的禁闭室来的人是一个接一个,王曦含光搬凳子的都要搬出肱二头肌了。
在陈权划过接通键之前,周眼神示意让邰铮看好程澈,邰铮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陈权接起了电话,“领导,呃是的,我们一定吸取这次教训,现在需要您来一趟市局参加坠楼案的案件分析大会......”
“那是岳厅,再生气也不可以没有礼貌。”邰铮低声说着。
“......知道了。”程澈低垂着头,抬起还被医用绷带包着的左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紧抿着嘴唇。
邰铮很别扭的给程澈顺了顺毛,“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程澈瞳孔兀的睁大了,他回过头对上了邰铮柔和的目光,整个人变得乖顺了起来,“我理清了。”
我可以救你出去,我说到做到。
人陆续到齐了,戴琪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了一个小蜜蜂,程澈倒是欣然接受了,王曦含和被临时叫来的林野和任真搬来了几箱矿泉水,又从隔壁办公室借了台灯过来,就这样拼拼凑凑,禁闭室被短暂命名为临时会议室。
“能听清吗?”两把椅子不知道怎么贴在一起严丝合缝,程澈半个身子几乎坐进了邰铮怀里,左手扶着麦克风调整扩音器的音量,“就七一三坠楼案的分析报告会议正式开始,会议文字记录人:王曦含,七一三当天发生的坠楼案性质定义为自杀,本案的涉案人员周琛落网,逃犯李旭东与逃犯赵杰佑拒捕袭警被就地击毙。本案受害者蒋梦琪因借高利贷进行医院治疗不慎掉入了利滚利陷阱,被暴力催债欠款还清后依旧被周琛赵杰佑二人恐吓被迫吸/毒,屡次报警发现无果,调查得知当地副局长长期包庇二人并接受二人行贿,心如死灰于是选择跳楼身亡。”
“另外关于本案的可疑线索有二,一,李旭东经常跟踪拍摄一些高级政员和商界代表的照片,而赵杰佑的给出的线索和笔录中表明他经常监控一些执法人员,但是以名副局长如果为其提供保护伞,又要去亲自跟踪拍摄明显不符合常理;二,赵杰佑用秘密邮箱发出的流水和成本金额以及利润4%之间没有任何等式关联,推测是一个中文电码,数字4是一个间隔,可以翻译为“我已暴露”的字样,加上收件人需要大力排除查追溯,并且本案涉及的相关政治金融人员牵扯过多,已申请领导作为结案处理,以上就是九尘市针对本次七一三坠楼案的案件分析报告会议内容。”
程澈说完调低了扩音器的音量,手动把麦克风掰到下巴再往下,半个身子靠着邰铮,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蓝色保温杯,抿了几口把瓶盖拧紧塞回邰铮手里,将麦克风重新掰回了原位。
“关于赵杰佑的尸体遭受二次伤害,邰铮被暂时停职的情况我有相关线索需要讲述,”程澈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闪过,“追捕行动在上级同意并且下达之后由于赵杰佑和李旭东拒捕,我和邰铮对其采取了非常手段,在我昏迷期间邰铮同时被注射了麻醉针剂,麻醉针剂内的药物停留与邰铮体内的麻醉药成分高度一致,且伤害赵杰佑尸体的刀痕来自于一把水果刀。”
戴琪在众人中将证物带高高举起,里面赫然一把水果刀。
“很好,可以放下了,”程澈点头,视线在禁闭室第二排的一个角落有所停留,片刻后转移到其他人脸上,,说,“这把水果刀出现的地方在我的病房,刀柄上有邰铮的完整指纹,血迹分析是赵杰佑本人,意味着有人在对邰铮注射了麻醉药物之后利用邰铮的身份对赵杰佑的尸体进行二次破坏,目的是威胁警方并且栽赃他人。另外,本案出现的毒/品与以往侦破的案件中的毒/品一致,已向上级申请并案处理。”
程澈关闭了麦克风,利索摘下后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只与自己隔了一桌子一台灯的周局。
只是这个坐姿,算了,邰铮想着,在所有人都低头整理调查本中勾起的嘴角又在下一秒趋于平直。
“本案涉及的几个点我希望各部门加大执行力度,”周局敲了敲桌子,简明扼要的说,“李旭东在职期间贪污的金额统计高达7亿,这个金额在整个九尘市来讲是非常巨大的,赵杰佑监控的执法人员里包括九尘市刑侦支队队长邰铮以及在座几位领导,还有,本市打击□□,高利贷势力不到位,依旧有存在现象,相关网络技侦部门的摸查继续进行,刑侦部门配合期间邰铮恢复刑侦队长职位。还有至关重要的,这几起案件中涉及到的毒/品一定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以重视!”
众人:“是!”
“都在场我强调几个点,”岳厅一脸严肃正气,“作为公职人员谨记清正廉洁,你不要忘了你为什么会穿着警服坐在市局里!就黄赌毒以及高利贷等不法行为的宣传力度要扩大到每个小区每一户,关于邰铮这次停职复职行为,组织上需要进一步商议奖罚,一个个的都拿自己生命胡闹!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