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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春风无渡(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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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平静,即便严厉制止过,她的颂咒还是无数次被闯进来的小孩子打断。

花朝是花的禧日,也是仙道最受女修青睐得节日,因此又称作女儿节,云英的女子多祈祷庆祝自己如花一样的朝气美丽,对已嫁作人妇的女人家,因历来有“花王掌管人间生育”说,故也是祈福子嗣的节日。在万年仙都玉京,更有数万人游街赏景、扑蝶会、放花神灯,热烈共襄花朝的传统习俗,游仙楼的女孩纵然不能出街,但这里的节日喜气分毫不少,不说花膳这些,宣桃前一天就带着人剪了五色彩笺粘在满院子的花枝上,一大早更开始摘花互相装点打扮,年纪小点的孩子们更追跑打闹满春院的欢声笑语。

最初是有小孩子注意到了宣柳又在嚜嚜地颂咒,扒在门边看她,渐渐就把云儿她们所有小孩子都吸引过来了,一个人没胆做错事,可一群人就不怕了,不知道谁起头,就嘻嘻哈哈地围了过来,把她们摘得各色的鲜花也给宣柳往鬓发间、衣裳间别,戴了她满头,说要把宣柳打扮成花神娘娘——无论起哄她杨柳观音还是花神娘娘,这些孩子无疑都是在单纯地表达着她们对宣柳的喜欢和祝福,或许她们也直观感到了宣柳的不融入,所以希望她能够开心一点。

最后还是宣桃过来打发走了她们,宣桃并不像宣柳温柔亲善,璇玑里更怕她的人多些,不过今天过节,宣桃也不愿煞风景,过来除了送鲜花、花膳外,更兴高采烈地抱来个百宝箱打开,给宣柳展示她给要出世的外甥准备的好多东西,包巾、小衣服、护身符之类的,都是她费心思订制的,甚至说起了对外甥日后教育延师的打算,侃侃而谈说了好久才意识到:“哎呀!讲这些还是太早了。”——七月十五入胎,如果按正常的预产期算,该是五月春末柳絮飘飞时生产才对,这时候确怎么也算太早产了。

不过宣桃其实根本不喜欢小孩子,对外甥如此上心,大半是因对宣柳和虞粲之的发展有难赎的愧疚,离开时都踏要出门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宣柳道:“姐姐,我以前诸多不对往后会好好弥补,以后咱们一家三口,日子会过得很好的。”——她其实更想说,就算没有虞粲之,自己也可以保护好姐姐和外甥,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比虞粲之、江朝歌这些所谓大丈夫差。

然她不明这非宣柳想要的。不过宣桃走后,宣柳还是愣了一会儿,春意袭人,院子里大家正在行花令笑语喧阗,花花绿绿挂满花枝的彩笺红绸更把吊娃娃那些血腥的冤孽线都遮住了,第一次冲淡了这场景的恐怖。

宣柳也感到了自己与周围人的格格不入,她曾几何时也可以这样简单快乐,宣桃认为,宣柳悲剧的直接原因是对虞粲之用了真情——可哪一个对风花雪月抱美好期待的少女没有梦想过一个仗剑白马、心里只有自己的情郎?宣柳不后悔爱上虞粲之,那么再往前倒呢?如果她还是那个江南小镇茶园富商的女儿——宣柳突然记起,自己最初与佛结缘,就是因江阴家乡有中元“斋孤”的风俗,阿父阿母还会带着她们全家向全城布施,俗世中平凡的百姓不懂得修佛修道的真义,只有最朴素的行事观念:“要惜福行善积德,鬼魂也知情意的,受了你的恩便不会来害你,不能做亏良心损阴德的事——恶有恶报。”

宣柳恭敬地请出苏娑诃与她的婴儿人骨献祭法器,摆在床头。它像一个盛婴儿尸体的柩,里面盛满她与苏娑诃共就的彻底诛杀献祭婴灵经文,用来对付祭祀当刻即将降临的最强魂质。

一切就绪。

*

许多年后,兰因在婆罗门教典中读到记载这场祭祀的文字,觉得形容太过夸张癫狂,可实际上,以再浮夸的文字描述都不足以形容这场祭祀场面的隆重盛大,作用的宏伟无上——事实上,婆罗门组建的百年历史便是为了等待这场祭祀,以及见证的婆罗门教众如何顶礼膜拜婆罗树显示的无限神力,狂热膜拜那个经神树赐生的“婆罗子”。

可神降下的圣洁灿烂金色灵晕、树叶间不绝滴落的无限“甘露”、十月正当生体格格外健壮的婴儿,这都是被苏娑诃法力全盘护持的主祭坛场面——被忽略的另一半祭坛,上演的,却是一场死亡送葬的血腥仪式。

时刻紧迫,玉京街上赏景放花神灯的无数修士里不知谁先注意到:“月亮!圆月在变红!”其实根本不需她提醒,随着月突转血阴相,每一个修士都感知到了:天地间为其所照的场遽然变得极致阴邪!尤其仙道修士,修为稍低的,立觉全身都被这澎湃泛滥的阴邪气侵袭得经脉俱塞!

当这个场浓郁所达到圆满的一刹,力量骤然集聚,凝成两滴寻常人根本看不见的浓烈血泪似的魂煞降临人间!一滴竟是直接落向了玉京!

血月相出的一霎,本就在为宣柳渡阳而面色灰白的虞粲之突然一脸死败地倒在了她身上,生气全无。宣柳对此还算镇定,这在她预料中,虞粲之的“死亡”本身也是这场仪式作为“牺牲”献奉开启迎神程序,令她紧张的是,献祭法器中诛杀献祭婴灵的经文法性红光大胜!——显示感应到他要来了!宣柳加持法力,万事具备,可就在下一霎,一股仍远超过了预期和承受极限的阴邪怖异力量便径直落入了她腹中!整座游仙楼甚至都因这股煞气天生带的阴湿磁场如坠冰渊,二月竟开始飞鹅毛大雪!更遑论直受这重重冲击的宣柳?!

别说身体僵冷得如成冰尸和剧痛感,宣柳的意识都顷刻涣散了,但她还凭着毅力没有忘记颂咒,诛杀腹中献祭婴灵的法咒和助虞粲之转生入胎的法咒同时催发作用!这小小的室内,几种法性法力激烈地对碰在一起较力!宣柳的意识和感知都被血味沾满了,其中当然有她发动生产的血,却还有婴灵魂体被骤千万次不绝诛剔出胎所流出的血孽!——他的魂自来到这世间,就一直在被剔成千丝万缕得驱除出胎,没在这躯体里得享过片刻完整意识,所以对这副本该属于他的躯体相性降到了最低!而又有另一只完全的魂在咒力催动下前来挤占他的身体!

他们在焦灼争夺这副躯舍的归属权!而因魂质被绞碎分割使有意处于浑沌不能完好觉醒神智状态,婴灵的厮杀和坚持全凭一种本能的莽撞执意,甚至,被迫附在诡娃娃身上那部分魂质也感应到了这种冲动强执,竟产生了也加入合一进来的念头!只见那诡娃娃拼命开始在吊缚着他的冤孽线挣扎!可那所有线上早已尽挂满了苏娑诃亲自加持咒文的法铃,挣抟使铃声大作,引动压迫性的法性力量,如不尽的锁链向其勒紧,把娃娃的力量死死禁锢了回去!

如苏娑诃所料,在他无可撼动的绝对支配性法力强制运作下,即便娃娃、新降临的魂质从没有一息停止反抗,也丝毫改变不了他定下的结果——新降临的魂质在被杀得遍体鳞伤后,最终还是被惨痛得剥离出舍,血冤的亡魂落到了诡娃娃身上,可就在被动归位这一刻,他被分散的力量也得享完整了!

空气间婴灵被虐杀所流的血孽怨气达到极致,娃娃睁开了一双幽洞洞的眼,第一次清楚感知向这人世:与原本躯体的黏和趋向还未消失,羁系他让他好痛好憎恶的这无数命线更落入他静静的眼中,他只有一个念头:将它们全部绞断!!

血怨孽力应念爆发开!铃、线竭力震荡,可更紧更痛算什么?婴灵被亿万千硎炼残害出了绝对顽强不绝的强韧!他不就是故意被炼成这样的怪物吗?!他的孽力只会为此暴虐得更猛烈激剧!

且就在前一少顷,确切说,是在血月开始造就天地震悚的异动场时,仙盟统治下仙、佛两方结界都为之动荡、倍受冲击,仙盟诸领袖便皆被此可能威胁到这方小世界安全稳定的剧变惊动出手了:

玄冥。阴煞气汹涌波涨上来,地柱玄冥无疑是受影响最显著的,直观看上去,整座囊括了云中城的宗门大阵都被淹没其中,振荡更引起整方仙道领域的强撼地动。

维摩诘——映月禅师在佛恶日这天正例行开坛说法,向整座广严城教众讲经布道,大德感动天道,出现了天降法华四花,各色香花雨终日漫空飘坠的瑞相。此时,惊觉血月地海力量翻天覆地般来侵蚀佛域法界,映月伸出六指,拂蔽月空,只见随着他的动作,天花飞舞而去,整座西洲范围内血月颜色如净化般恢复了澄明,甚至法性力量还在随法华往中州无边溢流,就连仙都玉京诸多中招的修士,也随着闻见看到这飘来的天花而通体沐浴佛光舒服了不少,臻善佛性神通甚至清净了游仙楼附近片片如锋刀割肉凌迟般厉煞的飞雪,竟使其受圆融佛法影响温淡成为了雪絮。

可护住整座西洲佛界与透支因缘功德无疑使映月也付出巨大代价,猛地踉跄吐出一大口黑血,色相更刹那间便衰老数十岁。

昆仑。当世唯一入“化天地境”的药修大能药姑,御法器自西飞驰而来,同时引动天地间几种极致灵意为药,注入地表平衡,使猖獗来犯的阴气快速如止沸般有所平息,助力玄冥稳固住地维。

蓬莱。深海底的归墟受影响竟刮起海啸。江潮生以数道若水剑意直斩而下,而他更驭一泻千里的剑意从归墟落下,穿越几重界域,便来到了一介世人全然无知的空间维度!

进来便果然感到此维度的封印有所松动疏漏了!江潮生想也不想,全部若水剑意便围剿向一道早已坐化的骷髅身影!那骷髅在如此毁天灭地的剑意下却不仅不见化为齑粉,还维持着原貌!

——倒是现实世界,苏娑诃布下那无尽无形、茧一样密络缠绵的命网力量,宛如被井喷的力量劈破开一般,外间的宏大束缚有所松动,剩下的法线竟再也镇压不住娃娃剧烈的反抗!冤孽命线一下全数被挣断,其上法铃也尽数粉碎!

婴灵撇下娃娃,一头汹汹直杀向自己被鸠占的身体!

宣柳早血崩昏厥了过去,等稍恢复意识,听见的就是宣桃急切的声音:“有气嘛?还有气!”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宣柳醒来,赶紧将她拼死生出的孩子抱近:“姐姐,放心,孩子安好!”

宣柳心里一松,艰难地起身想抱过孩子来看,结果一对上这婴孩幽邃的眼睛,就如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冰水:这绝不会是虞粲之的眼神!

怎么会?!宣柳一下抱不住婴儿,将他摔在了床上,可下一刻,又不信邪地握着剑爬过去看:不是虞粲之,那他会是谁?!可根本不是她看错了,这个婴儿的眼神确是虞粲之绝不会有的冷厉邪异,好像里面透出的是个怪物的灵魂!宣柳拿着剑的手不停在发抖:他只可能是那个邪孽!

为什么会这样?!宣柳悲泣,几乎被悲痛不堪地摧垮了,恨意让她几乎欲不管不顾地刺向这个万不该“活着”的孽障:那我做了这么多,粲哥去哪了?!

*

地动在玄冥的发力下彻底止歇了,贺紫芝随即亦来到了此被封印的特殊维度,径直落到那骷髅的身旁,拾起他脖颈间挂的一串念珠:“看来他逃脱后是化身为了僧徒?”

“你也中这‘蜥蜴’鬼迷障眼的伎俩了不成,”江潮生嗤笑:“别忘了它的本家功夫,又教这‘地鼠’给钻空子了。”——在仙盟通用语中,为便于区别,对各人称的指代向来有语法上的区分用法,江潮生使用的这个“它”,无疑就是仙家对妖类的贬称,甚至还由其天赋能力类型赤裸裸蔑以蜥蜴、地鼠的类比。

语罢,他便驾若水剑意,乘封印被渗透的漏洞,循气息一路往现世追索而去。

而等苏娑诃终于稍摆脱江潮生和陵阴联合可称天罗地网的搜捕追杀,第一时间赶来看宣虞,都已是到了几日夜后。其实如果以他平时的谨慎,好歹也要完全确定是甩耍了敌人,绝不会这么不小心,他如此心急火燎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感知到祭祀失败了!

使他当即便遭受了巨大反噬,还要顶着伤损状态以一敌众,与四面八方的强敌斡旋,苏娑诃出现到宣柳面前时都没顾得上掩饰浑身浴血的狼狈,婆罗门的主祭祀是完全在他法界护持下监控进行的,顺遂理所必然,可这边的祭祀也是经他严密精心操持,苏娑诃不明白为何会出差错!

宣柳当然也一直在守着婴儿等他,一时又忐忑又期艾:“我尽按您的交代行事,但不知怎地…不过我事后有尝试补救……”

无需她说任何,苏娑诃已通过过去眼看到了这里发生过得一切,包括宣柳在这几日,为了转圜又对着宣虞多次施用法咒,显然想把他送回娃娃里,以给虞粲之腾地方,苏娑诃看得出清楚,这婴灵当下虽还倔强得扒着舍身,魂气却因此处于游散不实的状态了。

宣柳急道:“粲哥的魂什么时候才能换回来?”

“你的情郎永远回不来了,他的生魂已完全被绞杀得灰飞烟灭,”苏娑诃突然笑了,唇角诡异地翘起:“这天煞的杀孽,入世第一件事就是摧毁了他父的生、母的希望、我费尽心力的企划!”

然宣柳哪理解得了他笑什么?只觉五内俱碎,无法接受得浑身发抖,忽然惊叫:“你骗我!”她像是突然从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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