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轻缓而沉稳的敲门声在旅馆大厅里回荡,每一下都仿佛落在众人的心脏上。
没人动,也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疑心地看向旅馆的大门。
方戈皱着眉,悄无声息地靠近门口,手指摸向门把手,试图探查门外的动静。
余然忽然开口:“你确定要开门?”
方戈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静而锐利,手里握着匕首:“不看看,怎么知道外面是什么?”
“也许是镇上的镇民。”白屿弱弱地说。
“可别真的一开门,门外就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直接对你说欢迎回来。”赵子昂附和调侃了一句,嘴角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文煜懒散地倚在柜台旁,摸出打火机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神平淡:“那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如果真是这种场景,我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
一秒钟后,方戈不再犹豫,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欢迎回来。”
一道低沉的嗓音几乎是瞬间响起,吓得所有人像炸了毛的猫。
方戈的瞳孔一睁,目光对上门外之人。
然而,门外站着的,并不是赵子昂口中的“面无表情女人”——而是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
他五官深邃,神色冷静,眉目间透着一种熟悉而淡漠的气息。
“……”
“……”
空气安静了三秒。
“咳……”方戈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微冷:“你是?”
男人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住客。”
众人:“……”
赵子昂笑了一下,随手抱胸倚在柜台上,慢悠悠地开口:“朋友,你这么说可不太容易让人相信。这旅馆早就废弃了,没人预订房间,更没人打算接客。”
“所以,你是哪位?”
男人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淡淡开口:“钟楼的看守者。”
“钟楼的看守者?”凌安皱眉,目光落在他身上,警惕地问,“你是镇民?”
男人微微侧头,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是。”但语气里,似乎带着某种不确定。
“……”
赵子昂眯起眼睛,笑着问道:“那你来找我们干什么?”
男人顿了一下,沉声道:“你们的名字刻在钟楼上,镇子已经承认了你们的存在。”
“可是……有一个人,不在名单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你们……七个人。”
空气骤然冷凝。众人的表情几乎同时变了。
七个?
可是他们明明有八个人!
赵子昂的笑意收敛了一些,脸色终于认真起来,他迅速环顾四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凌安、麦子实、方戈、赵子昂、文煜、余然、温珏。
一、二、三、四、五、六、七……
——真的少了一个人!
但诡异的是,他们却完全记不起少的第八个人是谁!
凌安的后背一阵冰凉,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紧,喉咙微微发干:“是……谁不见了?”
赵子昂的神色也不似先前那么玩笑。文煜缓缓环视众人,指尖无意识地转着打火机,问:“我们……刚才真的有八个人?”
“当然。”方戈语气低沉地肯定道,“在旅馆集合的时候,我记得我们确实有八个人。”
“可我们现在完全想不起来第八个人是谁。”余然不确定地反驳道。
所有人都在努力思考,可他们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就好像……那个人从未存在过一样。
“……名字呢?”温珏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就算我们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但总记得名字吧?”
众人顿住,试图在脑海中回忆那个消失之人的名字。
然而,他们发现,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仿佛那个名字被从他们的大脑里彻底抹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太诡异了。
凌安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底升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被镇子遗忘的人,真的会彻底消失。”余然低声说道,语气里藏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感。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这个副本,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已经从小镇的记忆里被抹去了。”
钟楼看守者——那个黑衣男人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依旧冷静:“你们不记得他,也不奇怪。”
“如果你们想知道答案……午夜四点,钟声响起时,你们可以去钟楼。”
“或许,你们能看到他消失前的影子。那时候,你们就会知道,小镇是如何遗忘一个人的。”
他的声音落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赵子昂抱着臂,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听上去可不怎么愉快。”
无人附和。空气死寂,旅馆的灯光昏黄,照亮众人脸上的凝重神色。
等回过神来,门口已是空空荡荡,那个钟楼看守者消失得无声无息,就像第八个人那样。
但他的话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沉甸甸的,像是某种隐秘的低语。
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他们无法记起的人,究竟该如何去寻找?
该如何找回一个已经被世界遗忘的人?或者说,他们真的要找回他吗?
凌安的指尖微微收紧,脑海里仍然回荡着那个名字被抹去的刻痕,像是一道幽深的伤口,越想去触碰,越觉得空荡荡的。
他们曾经有八个人,现在只剩下七个。
可他们却连那个人的脸、声音,甚至名字都想不起来。
“这里太不正常了。”温珏喃喃道,声音微微发颤,“我们明明一起进入的这个镇子,为什么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或许,我们只是还没有完全遗忘。”麦子实的声音平静,黑色的风衣在微弱的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语气平稳,却隐隐透出某种耐人寻味的意味:“但如果时间再久一点,我们可能连曾经有八个人这件事都不会记得。”
这句话一出,众人脸色皆是微变。
这无疑是在警告他们,如果再拖延下去,他们可能连自己正在遗忘都不会意识到。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方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决,“走吧,钟楼。”
3:55,钟楼依旧伫立在小镇中央,沉默而冰冷,塔顶的钟盘在夜色中泛着一层深沉的青铜色泽,似乎已经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秘密。
漆黑的塔壁上铭刻着他们的名字,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困在这座镇子里。
钟楼的钟声会带走一个人。每一遍敲响,镇子就会遗忘一个人。
这条规则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赵子昂抱着手臂,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塔顶:“看上去,我们这次是来见证一场遗忘的仪式。”
他的语气仍然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但指尖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一点。
没有人开口,众人缓缓踏入钟楼。
倒计时,最后五分钟。
钟盘四周环绕着密密麻麻的铭刻,每一道字迹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牢牢钉在上面。
凌安、麦子实、方戈、赵子昂、文煜、余然、温珏。
他们的名字依旧赫然在列,而在墙壁的某一处,那道被抹去的名字的刻痕,仍然空荡荡的,仿佛在等待着即将消失的下一个人。
“时间到了。”麦子实轻声说道,目光落在塔顶的钟盘上。
4:00。
咚——
低沉悠长的钟声缓缓响起,像是某种无形的召唤,在空间里回荡。
咚——
第二声钟响,空气似乎发生了一丝扭曲,众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
然后,凌安忽然看见在钟楼的墙壁上,那道模糊的刻痕,正在缓缓浮现出一丝残留的影像。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的脸看不清,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吞噬着,只剩下一点淡淡的轮廓,像是即将消散的雾气。
“那是……”温珏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仍然认不出来。
影子在颤动,钟声依旧在回荡。
咚——
第三声钟响落下,那道人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脸上的五官终于稍微清晰了一点。
“……你们……”
影子微微张开口,声音虚弱而模糊,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记……得……”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仿佛正在拼命挣扎着留下自己的痕迹。
然而,钟声依旧在继续,整个钟楼内的空气仿佛在颤抖,墙壁上的影子逐渐变淡,像是即将彻底消失。
“不行!”凌安的心脏猛地一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拉住那个人影,“他在被彻底遗忘!”
可是,他们仍然想不起他是谁!
影子颤抖了一瞬,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缓缓抬起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但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透明,脚下的影子已经完全消散。
“记得……”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痛苦和绝望。
钟声依旧在继续。
咚——
第四声钟响,他的五官彻底消失,整个人化作了一片透明的雾气。
咚——
第五声钟响,他的身体完全化作空气,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痕迹。
他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如今连名字都彻底被抹去了。
钟声停了。
所有人站在钟楼内,望着那道被彻底抹去的刻痕,心底一片冰冷。
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一个人被小镇规则彻底遗忘的过程。
可怕的是,他们仍然不知道被遗忘的人是谁。
夜色如墨,空气冷冽。
钟楼之外,小镇的街道依旧寂静无声,宛如一座被时间冻结的亡城。
钟楼的看守者静静地站在外面,目光沉静地望着钟楼的大门。
他喃喃道:“……忘记了吗。”
他抬头看向夜空,眼底的情绪深不可测,随即融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遗忘,就是小镇的规则。而他们的挣扎,不过是徒劳。
不久后,钟声还会响起。
小镇,还会再遗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