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的主角卡洛斯却在宴会典礼后离开了主场,到了三层贵宾室。
褐发灰绿眸子的年轻男人站在暗红色的橡木会议桌前,他双手撑着桌面,一副独立不羁的贵族姿态,看到卡洛斯进来,嘴角勾起一抹亲昵的微笑,呼唤道:“切尔德,快过来。”
卡洛斯内心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公爵不满到了极点,然而与此同时,又害怕着他。他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显得高贵一些,脱帽行礼,步伐迅速却不失庄重地走向男人。
光线透过巨大落地窗的玻璃棱镜,斑驳地投射在桌面上,一张勾画精致的地图映入眼帘。卡洛斯的目光停留在上面:“因斯公爵……这是?”
男人正是年轻的乌尔莫·因斯公爵,他微笑道:“艾尔迪亚南部地区的详细地图,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说着他手指轻轻指向地图上某一点。
“我的领地,四处皆是高山低谷,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道迷宫,复杂而窒息。而普吕姆就简单多了,风大,时而从米特拉斯吹来,时而从克坦汀森林吹来。挂起风帆,乘船自由航行,多美啊,妙不可言的城市。”
随着乌尔莫的手指移动,他停在了一个几乎呈盾牌形状的蓝色湖泊上,“普吕湖——勇士之盾,这是大自然的杰作!”
但卡洛斯的目光,却被“勇士之盾”旁一片如同绿色刀刃般延伸的区域所吸引,他野心勃勃地说:“那克坦汀森林,就是勇士之刃。而现在,它属于我们。”
“我们?”乌尔莫疑惑地皱起眉头,浓密的眉毛在他光滑的额头上折成一个奇异的角度,不多会儿,似乎又想通了什么,“对,是我们。属于你的土地——”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那柄“短剑”底端虚虚画了一个小圈,“在这。”
圈内的土地显得如此渺小,几乎被忽略。
卡洛斯笑容僵住了,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您在开玩笑吧?就这些?”
乌尔莫眯起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你知道,我十分重视你我的互信关系。我为了克坦汀森林那片土地也花了不少心血,那些跑到雷伊斯领地,想举报你的可怜猎户都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
他突然变了脸色,把桌上的地图往前一推,造价不菲的精美图纸越过桌子边缘,皱巴巴地堆叠成一团。他厉声道:“你是认为我残暴嗜血吗?”
卡洛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后倾,碰到椅子背部:“不,因斯先生,我是您忠实的仆人。您怎么会这么想?”
“切尔德·卡洛斯!”乌尔莫冷声质问:“你与德雷斯哈登家族的参谋是什么关系?”
一直默默站在乌尔莫身后,面容阴沉的仆人将一封拆了印漆的信递到他手中。乌尔莫似乎早就看过其中的内容,直接将信纸拿出来,毫不客气地甩到卡洛斯眼前。
卡洛斯一脸茫然地看过去,信封内容赫然写着:
尊敬的德雷斯哈登先生,
乌尔莫·因斯对首相的职位志在必得,这威胁着你我,所以,希望您抽时间与我谈一谈。
卡洛斯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定信上确是他的字迹,署名也是他的大名。
心脏如被重锤击打,几乎无法呼吸。
“不可能!您是在怀疑我吗?”卡洛斯激动地站起来,差点把桌子顶翻,他用力地抓住椅子把手,指甲都深深嵌入木头中:“因斯先生,我向来听从您的安排,无论是在议会的投票、克坦汀森林的主权,还是鲁塞尔·因斯在牢狱中的……”暴毙
乌尔莫冰冷地瞥了他一眼,非常厌恶提起这件事。卡洛斯背后发凉,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绕过桌子,单膝跪倒在乌尔莫面前,右手握拳抵住心脏,仰着头颤颤巍巍地宣誓:“若是我背叛了您,那我立刻就去死!这一定是雷伊斯的阴谋!”
乌尔莫没有任何动作,他那不起眼的仆人却顶着一张死人脸,无声地站到卡洛斯身后,投下一道阴影笼罩在卡洛斯身上。
卡洛斯冷汗浸湿了后背,对那仆人似乎十分恐惧。
乌尔莫抬高下巴,傲慢地俯视卡洛斯,眼神冷漠而轻蔑:“雷伊斯?”
卡洛斯:“没错,罗德·雷伊斯!他代表王政要求我归还克坦汀森林的土地,我拒绝了!”
乌尔莫动作优雅地交握双手,轻轻放在膝盖上,虚伪地说:“以我的官衔不足以对王的决议评头论足,更不敢妄加猜测。”
“没人欢迎罗德·雷伊斯的到来,肯定是他又在搞阴谋,那个搞不死的老蜘蛛!这世界谁没欣赏过他的高尚气度!”
“阿什顿软弱无能,德雷斯哈登气息奄奄,而雷伊斯衰败如秋叶!只因有您,因斯家族依旧凶猛如猎鹰!无论是这些大家族,还是刚被提拔上来的林泽城那个土鳖,只要您给我命令,给我权利,我就会把他们都清除!”
刚满四十岁的卡洛斯跪倒在年轻的因斯公爵面前,他嗓音嘶哑,拼命证明着自己的忠心,像是濒死前的绝望。
“林泽城?”乌尔莫曲起手指轻敲桌面,动作从容,仿佛在思考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个……派林·戈德弗雷?怎么,一个平民,难道怕他抢了你的办公室?”
“他非常危险!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雇几个装卸工,让他们去弄死派林·戈德弗雷。”卡洛斯的口气好像杀的只是尼塞特市场上一个卖鱼的商贩。
“别夸大其词了,现在早就不是那个随便弄死谁的时代了。”
“没错。”卡洛斯反应极快:“可监狱就在旁边。”
上层官员和贵族之间的内斗更残酷,他们的杀戮手段也更强硬。
明明乌尔莫·因斯想弄死谁就弄死谁,他的车夫尼基手上的人命比刺猬的刺都要多。如果瞒着他搞事情,那就是把自己往坟墓里送,把脚往火盆里伸。
卡洛斯几乎能感受到身后尼基毒蛇般的眼神,凉凉地黏在他身上,让他怕的浑身都哆嗦了,但他仍死死咬着克坦汀森林的土地不肯放,那是他最后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