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钦大,种植在校内道路旁的树木大多只剩下枝干挺立在风中,学生们穿着厚重的外套,手里捧着热咖啡,匆匆穿梭于各教学大楼与图书馆之间。
距离比赛只剩下数周,近日练习量增加,一周当中只有两天平日不用练习,今天正是其一。为了维持体能,许辛曜打算沿着河堤跑步,但他在租屋处四处翻找,都找不到平常穿着跑步的那双鞋,然后他才想起自己上次练习时把鞋子忘在艺文中心,得上山一趟去竞技啦啦队的社团办公室拿。
艺文中心位在半山腰,视野辽阔,冬日的阳光穿透稀疏林木洒下斑驳光点,是钦大少见的晴天。在这样的天气,钦大的学生们会在操场中央或坐或躺,享受难得的冬日暖阳。
艺文中心之所以会叫艺文中心,是因为文艺类社团的教室、排练室、练习室等都在这里,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悠扬琴音、歌声等四处飘荡。竞技啦啦队虽然是体育类社团,但碍于只有艺文中心有适合练习的场地,所以他们的大部分活动也是在这里进行。
现在是白天,学生们都还在上课,艺文中心也理所当然地空无一人,许辛曜沿着阶梯往下走,却发现竞技啦啦队的练习场地此时正亮着灯。他皱起眉头,思索是不是昨天离开前忘了关灯,却在转角撞上手上拿着水壶的江夕凌。
江夕凌走得急,两人撞得不轻,许辛曜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便伸手稳住对方的身子。而原先拿在江夕凌手上的水壶也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裂成妥妥的两半。
“……”
“裂得还挺漂亮。”
江夕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地上拎起那两片水壶,扔进位在走廊另一侧的垃圾桶。
许辛曜没来得及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出声喊住准备回到练习场地的江夕凌,边说边拿出手机准备转帐:“我赔给你吧。”
“不用了。”那个声音淡淡的,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许辛曜认为他应该是生气了,跟在江夕凌身后走进练习场地:“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江夕凌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道。
“那你笑一个?”
江夕凌抬脚站上练习翻腾用的软垫,一下子比许辛曜高出半颗头,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弄出一个假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许辛曜抬起手,伸出两根指头摆在江夕凌嘴角两侧,再轻轻一拉,帮他完成那个微笑:“这样就对了,你笑起来真好看。”
“……”江夕凌沉默片刻,“让开,我要练翻腾了。”
许辛曜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软垫:“霈霈教练昨天不是才说了不要过度练习吗?”
江夕凌皱着眉头看了过来,目光锐利,像是夏日午后的惊雷:“我才刚开始。”
这几天下来,除了练习时间和分组报告之外,两人都没再有其他交集,若不是许辛曜正好出现在这里,他根本不会知道江夕凌还利用竞技啦啦队休息的日子自主加练。
许辛曜理智上知道江夕凌想要加练这件事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但他也知道江夕凌为了竞技啦啦队、为了目标,已经付出许多、承受的更多。在Hand Hand技巧被取消之后,他更努力埋头练习其它项目,好似那是一种弥补,是自己给自己的补偿。
此时许辛曜仍拿不准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江夕凌,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同他像个陌生人一样,更不希望就这样放他一个人埋头苦练。
“练翻腾很耗体力,自己练还容易受伤。”许辛曜说,“一起去跑步如何?”
江夕凌愣了数秒,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许辛曜,他内心的最后那点把握也随之消失殆尽,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砸个满脸,没想到江夕凌却点了点头,开始收拾练习翻腾用的软垫。
江夕凌并不甘愿停下脚步,那显得浪费时间,显得自己不够认真,没办法给比赛结果一个交代。所以即使那些翻腾动作他都早已得心应手,仍选择一个人来这里练习。
反正也腻了,不如去跑步。
河流蜿蜒穿越钦大校区,两岸是公园和随之绵延好几公里的步道,每天都能看见附近居民在那里运动、跑步,今天许辛曜和江夕凌也是其中之一。许辛曜换了鞋后,和江夕凌一起下山前往河滨,两人安静地跨出一步又一步,没有人说话。
江夕凌就只是跟在许辛曜身后,他转弯、江夕凌也跟着转弯,他加速、江夕凌也跟着加速。
除了步道和公园,河岸还有露天的网球场和篮球场,某些特别手痒的时候,许辛曜会跟着附近居民打上几场篮球赛。
即使朔风凛冽,篮球场上仍有不少人在打篮球,许辛曜跑步经过时分神看了几眼,想知道过去自己曾经交手过的那些熟面孔有没有出现,然而,他却发现自己仿佛看见了另一个熟面孔。
“等等。”许辛曜停下脚步。
江夕凌也跟着停下脚步。
许辛曜指了指一群站在球场边缘议论纷纷的居民,对自己身后的江夕凌说:“我没看错的话,那个是不是秦雨昕?”
和其他几个球场不同,这些居民并没有在运球、也没有在上篮,许辛曜穿越步道走进篮球场,抬手一挥,喊了秦雨昕的名字:“秦雨昕!”
秦雨昕转过身来,他穿着运动服,和平常上课时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看清楚朝他走来的人是许辛曜后,也惊讶地打了声招呼。
许辛曜很快意识到这里的气氛不太对:“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