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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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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陆续续有人跪下,“家中本就贫寒,却逢连年灾害,因此颗粒无收,只能贱卖儿女为奴。如此艰难,却迟迟不见善公赈灾济粮,还希冀祭司向善公和神明禀告……”

适才那瞧不起奚奴做祭司、吹胡子瞪脸的中年男人见了祭司,也改头换面,双手合十高举头顶,闭目念道:“祭司大人保佑,祭司大人保佑——”

“……”

最开始人们对这次祭司人选的不信服,似乎只是商司予的错觉。

但她没心思想这些,祭司的人选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她还是错估了卞和玉的算计。

这次陆长鹤选出来的祭司竟是她和卞和玉第一次来到齐国时所遇见的少女:

是那位风雪客栈内,陆随从施安贵手中救下的少女。

陆长鹤是卞和玉的棋子,这枚棋子虽有了反主的心思,但短时间内,棋子还是棋子,它还不能够操控执棋者。

所以,这全都是卞和玉的意思。

商司予恍然。

难怪那时他明明有病在身却不肯在屋中中休养,反而下楼来观看那场英雄救美人的好戏。不仅如此,他明知陆随对他抱有敌意和揣测,若真是想看好戏便可隐在暗处,但他偏还上前去与陆随叙旧。

陆随将剑指向他之时,他并无半分慌乱,七分真话、三分谎话,握住主动权,将自己在吴国受尽苦楚、逼不得已才来到齐国避难的经历描述得绘声绘色,反倒是对自己来齐国的真正目的避而不谈,就这样极其冷静地剔除掉了陆随身上的芒刺。

施安贵是施家的一条狗,自然也是卞和玉的。他们两个一开始就认识,或许也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逼不得已、委身于人的可怜少女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陆随少年逞英雄的性子,使他不可能见人不救。施安贵先是假意傲慢强横,随后再装出不情不愿的样子,卞和玉又半推半就,少女父母的嘴脸更是添油加醋,种种的力量聚在一起,就这样将少女送进了陆家。

她那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觉得那时的卞和玉太过热忱了。

到了齐国之后,她才慢慢摸透卞和玉为人处事的一些态度。就这样两相一对比,卞和玉那时的行为和表现可太反常了。

这人最不喜与旧人相见。在吴国之时,他虽与宋祁是敌人,但他不是怯敌、懦弱的人,可却有意无意地躲避宋祁;到了齐国,除了风雪客栈内与陆随有过接触,之后再见也是能避则避。

无论是宋祁,还是陆随,都是卞和玉过去的旧识。他可能自己永远都无法意识到这些回避的表现。

几月前在书房的时候,商司予就曾问过他──我曾见过一人,他再无曾经的故人模样,无论是形事,还是心性,都完完全全地变了个人。

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足够轻描淡写,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前半生,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人一般回应。他甚至还说──有些时候人自愿抹除过往的痕迹,不为别的,就是为获得新生。

商司予摇摇头。

卞和玉是哄骗的高手。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清楚明白地摆在他面前,他那么聪明,也不会想不通。

这人许是早就把自己给骗了过去。也是,心思和手段样样狠绝的人,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有什么人不敢哄骗的呢?

“阿予是在想些什么,”张述揶揄道,“……还想得这般出神?”

商司予不做声,回过神来继续盯着撩开帷幕的祭司,她对于街道百姓的跪拜并无太大反应,但她还是左顾右盼地张望,卖力地扮演着懵懂、卑劣的“奚奴”。

商司予无比确信,这张熟悉而清透的脸庞正是在风雪客栈内被陆随救下的女孩。

可令她感到不寒而栗的不是奚奴身份低微,不堪当此大任的问题,而是齐国的国朝律法中明令规定:祭司只能是齐国人。

齐国陆府的奚奴纵使是身份低劣的奴仆,但她们也是齐国人。

但这女孩不是。她分明是从吴国逃难来的,那时在客栈中,女孩和她父母的衣裳服饰即便破烂,也能瞧出来是吴国的装扮。

而且吴国偏居一隅,跟中原一带离得远,他们不会说官话,因此吴国人和中原人,仔细一听他们的口音,便可辨清。

当然,这一切都能伪装。服饰和发髻暂且不提,即便是口音和官话,也能模仿和学习,齐国就有不少专门学习吴国口音的人。

卞和玉若是想在陆随面前糊弄过去,很容易。可他并没有选择隐瞒那女孩的身份,想必是陆随在他眼中根本就不足为惧。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陆随就是不足为惧。陆长鹤是陆随的长兄,是陆府的长子,可他也是卞和玉留在齐国的“线人”。

陆随不是不知晓这位女孩的身份,但他知晓也没用,他拦不住他的兄长。

公然触犯齐国的律法,选了吴国人成为齐国的祭司,手握齐国的重权。齐国这天是要变了,陆府就要栽在陆长鹤一人手里了。

张恻也看见了青铜马车中新任祭司的脸,一双桃花眼弯起,笑问:“阿予,你可否认识车内的女子?”

明知故问,他同卞和玉之间可不止“有嫌隙”那般简单,他背主反道,与卞和玉的父亲卫灵公私下也有不少往来,卫国使节宋祁就是他们连接的一个点。

但这次陆长鹤选了一位吴国女成为祭司的结局,依商司予对张恻的了解,他还是会感到欣喜的,至少这次他与卞和玉站在同一阵营。

他希望看到齐国大乱的场面。

一是因张恻虽背地勾结卫国,却三心二意,他没有一个稳妥的阵营。他就像是逢雨即蹁跹的杂草,一点点微风轻雨便可将他拐至另外一个阵营。因势利导,这是张恻的人生信则,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变。做“主”时是这般,做“奴”时也是这般。

二是因张恻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他整日以笑颜示人,热闹寒暄的场面戏他最会演了。白日里对你喜笑颜开,暗地里他能面不改色地刺穿你胸膛,让你没有半分还手之力。齐国朝政局势本与他无干系,可他偏喜欢混乱,越乱越好,乱中才有利益可夺。

这样追逐权势和滔天利益的贪心之人,无耻到几乎没有下限。若是抛给他一个可观的回报,他便立马能为你成为刽子手。

可与他周旋之人,也不是痴傻之人哪。

商司予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心中计量。

卫灵公已经不信任张恻了,转而向自己传递信件,不知他是否有所察觉。

若是他已有察觉,那自己就需慎之又慎,不得有半分纰漏;若是他没有察觉,那就好办了。

待自己进宫见到齐善公之时,所有事情就能变得轻易起来。

张恻幽幽的眸光投到商司予的脸上,等待着她的回应,她懒得与他谈,“……当然知道啊,这新任少女祭司可不就是陆府的奚奴么?”

“看来阿予你也知道啊。”张恻似叹息地说出这句话。

“恳求祭司为万民祈福!”

“恳求祭司为尔等祈福!”

“恳求祭司为世间祈福!”

“……”

送祭司进宫的仪仗大队缓慢前进着,清脆响亮的铜铃依然响彻长街,百姓跪拜在地,殷切地祈求祭司的保佑,让其为他们在神像面前祈福。

可神圣律法严明,不容得半分侵犯,若是当真由其他诸侯国的女子成了齐国的祭司,那将祈的不是福,是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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