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首领一愣，看向声音源头，认出这是村口的班伯。班伯的孩子在数年前就离开村庄，去了帝国城区，自此音讯全无。他独自在村落生活多年，年纪大到说话都费力了。

“是，小芝吗？”

小芝。首领又一愣，记起自己出生前，村庄确实有个孩子叫小芝，父母死于魔兽腹中，后被路过的修行者看中，收为弟子带去了云岚宗，村中小孩都把这当成大人编造的故事，只有老一辈人还记得旧日那个采药草的孤儿。

云韵也一怔，注视着老伯，却觉得记忆像蒙上一层白纱，她离开村镇时只有五岁，已经记不清大多数人了。她茫然地在脑海搜寻，却被一柄利刃斩碎回忆，只留几块碎片闪着微光。云韵迟疑一下，还是说。

“我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但我还记得，村落名字不是茵谷镇，而是幽兰村。”

戎装女子松开紧皱的眉头，用眼神示意镇民，镇民们随即收起铁叉。她看回云韵，语气少了先前的戒备与疏离。

“进来吧。”兽皮戎装的首领说。

-

村民们给怀山松开绑绳，瘦弱的小姑娘也终于放开幼崽。得到自由的小翼狮在原地奔跑起来，最后欢快地跑到小纳兰脚边，用脑袋拱了拱她。

刚到茵谷镇，小纳兰的眼睛就定在了小翼狮身上，怎么挪也挪不开。如今那金黄绒毛的幼狮朝她跑来，还往脚边一蹭，小孩激动地睁大双眼。她连忙蹲下，和心心念念的小翼狮对视，幼崽朝她歪歪脑袋。

小纳兰的心都快化了，又见它四肢勒痕发红，一阵心疼。她学着师傅的样子，将手搭在伤口，幼崽十分顺从，一动不动。只见水波般的斗气周转，红痕便尽数消散。

小翼狮柔软地咕噜一声，又挨着她的小腿踱步一圈，表示喜欢和感谢，小纳兰耳根全红了。紧接着，她的目光和先前抱翼狮的小姑娘对上，对方一直在盯着她，双唇紧抿，眼圈红红的。

小纳兰起身，走到那个瘦弱的小姑娘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幼崽见她去找先前束缚自己的人类女孩，迟疑一下，最后还是一蹬后腿，跳到了两人身旁。

“我叫雨子，”瘦弱的小姑娘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我出生时下了场及时雨，救了家里的庄稼，所以父母给我起名叫雨子。”

提起父母时，她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潜伏在心底的悲伤就要溢出。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上山采药，父母就全消失了，只剩下镇长带回的一条血淋淋的胳膊。她的心快要碎了，人是怎么被魔兽吃掉的？她不明白，父母对她而言是那么大的东西，大得好像他们遮风避雨的木屋，大得好像她全部的爱和依恋，这么大的东西，是怎么被魔兽一口吞掉的？

她怔怔站在原地，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小纳兰看着她哭，心里也很难受，陪她一起站着流泪。小翼狮困惑地踱步几下，凑过来，用柔软的脑袋蹭了蹭雨子。

雨子被幼崽一碰，仿佛被铁钳烫到，她猛地朝后一退，几乎就要尖叫起来。她眼眶发红地盯着幼崽，仿佛看到了它长大后的模样。小翼狮圆圆的脸会变得凶狠吗，刚换的牙齿会变得尖锐吗，长大后的利牙是不是就和咬断她父母胳膊的魔兽一样？小翼狮短小的四肢会变得修长吗，柔软的翅膀会变得矫健吗，成熟有力的翅膀是不是就和追上她父母的魔兽一样？雨子攥紧双拳，仇恨从这个遭遇厄难的女孩心底溢出。她要杀了它吗，趁着它还没吃人，趁着它还没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