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四人决定在午饭后动身青山镇，从穆英提供的地图看，青山镇位于翠谷山西侧，沿山路便能到达。纳兰嫣然告诉怀山她们是受茯神所托，来获取狮鹫兽王翊羽。怀山听罢嘟囔一下，“什么丹药会用兽类的羽毛，还非得要兽王的，师姐是不是又在诓人。”

得知两人是师姐熟人，先前还救了自己，黑袍丹师放下戒备，他揽下的第一件事便是午饭。

穆英前些日猎捕了两只黑山羊，此处涧水清甜，养出的羊肉肉质也格外鲜嫩，厨房还有新鲜采摘的野菇和山笋。怀山正清点着食材，小纳兰和雨子就抱着小翼狮来了。

怀山看见这个差点害他沉塘的小东西，心情复杂，同两人说：“我是丹塔炼药师，不会给野兽做饭的。”

两个小孩和小翼狮眼巴巴地注视着他，怀山无力反抗，只好开始处理羊腿。他沿纹理将肉从腿骨剥离，把骨头放锅里熬煮。又用清水将羊腿肉洗净，切成条加入锅中煮熟。煮过羊肉的水化作浓郁诱人的白汤。怀山捞出些许羊肉条，放入碗中给小孩们喂幼崽，又在羊骨汤中加入茴香豆蔻增香增味，生姜八角解腻去膻。

小纳兰和雨子接过碗，跑到院子喂小翼狮。幼崽闻到羊肉肉香，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它动动鼻子，小心翼翼咬上一口，黑山羊肉细腻筋道，将它的身心彻底俘获了。一眨眼的工夫，小翼狮就将碗舔得干干净净。它亲昵地蹭蹭小纳兰和雨子，满足地伸个懒腰，去一边舔爪洗脸了。

-

云韵和纳兰嫣然在准备野菇炒山笋。云韵使出风刃，将笋块切成均匀的薄块，冷锅下油，一砧板笋块静静堆叠在一起，没有任何反应。云韵握住铲柄，试探地戳了戳生硬的白笋，觉得许是火候不够，于是将灶火一下旋到了最大。一瞬间，半锅油四炸开来，滋滋油爆声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宗主手忙脚乱，握着锅铲一翻，结果把几片热笋也弄得弹飞出来。纳兰嫣然原本在处理菇片，见状忙将师傅护在身后。她一手关灶火，一手覆上云韵手背，带对方用铲勺将外侧的山笋一掀，压住了沸油。

沸油止住，纳兰嫣然松口气，将云韵的手捧到眼前，检查有没有被热油烫伤。昔日在云岚宗，日理万机的宗主大人从未下过厨，倒是嫣然为讨师傅开心，去厨房给她做过几次甜点。后来云岚宗覆灭，她们逃难去中州，吃过师傅牌的炙烤焦炭后，纳兰嫣然才明白云韵的厨艺有多糟糕，于是一卷袖子，将做饭的任务全部包揽过来。

只是如今，见了年轻云韵一挥风刃，游刃有余处理笋片的样子，纳兰嫣然就放松了警惕，看来还是不该抱太高期望。好在云韵没被烫伤，纳兰嫣然松开她的手，抬眼却见师傅白皙的脸颊透出几分红晕。云韵垂着眼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纳兰嫣然注视着她，眸中不由流露出笑意，觉得师傅怪可爱的。一瞬间，她的心不知跟热油溅哪去了，连话也忘了说。直到不远的怀山听到动静，跑来一看，煎锅里的笋片大半已成了焦炭，黑袍丹师默默扶额，想要是炼丹，估计就得炸鼎了。

云韵和纳兰嫣然重新准备起了笋块菇片，只是丹塔炼药师再三勒令，准备好食材后只能让他下锅翻炒。小孩们在院里喂完小翼狮，又回到厨房。小纳兰掰着野菇的伞盖，雨子给她介绍，“这种牛肝菌长在山林，与树根一起形成菌根，特别好吃。”小纳兰听后十分新奇，同云韵说：“师傅，还好你没把我留在丹塔！”

怀山收回小翼狮舔光的碗，心中满是成就感，全然忘了自己是不做兽饭的丹塔炼药师。听到小纳兰的话，他问，“丹塔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不肯留在丹塔？”

小纳兰回应，“丹塔弟子修为不好。”见怀山要反驳，小孩立刻补充，“你被村民一棍子打晕，难道修为很好吗？”

怀山辩解，“我平日都在研究丹方，比起斗技，更擅长炼药。其他弟子还是在潜心修炼的，茯神师姐修为就很深厚。”

小纳兰看穿了他的借口，“可茯神姐姐炼药不也比你好吗？”

怀山噎住了，一时不知从何反驳。他洗着碗，小声一句，“师姐的丹方有时不还是我改的。”

-

黑袍丹师热锅下油，加入少量孜然胡椒调味，将羊腩同葱蒜生姜香煎，可惜茵谷镇缺少海鲜，若能再加些干贝虾皮，味道可以更加鲜美。待羊肉被酱汁裹得焦黄，怀山将入味的羊腩一一夹出，放入一边准备好的砂锅，又浇入熬煮已久的羊骨浓汤，瞬时，羊肉冒出滋滋热气，汁水横流，满锅汤汁浓稠，肉香扑鼻。

两个小孩早已馋得不行，怀山又用炒锅的肉油将切好的笋片和牛肝菌爆炒。牛肝菌被炒得爆出汁水，色泽诱人，仿佛滋滋冒气的鸡肉块。待怀山将羊腩煲和野菇炒笋片端上桌，大家都已心服口服。

野菇炒笋片的火候恰到好处，丹塔炼药师对调料把控之精准令人叫绝。为了避免羊腩在短时间无法煲烂，他用异火包裹整个砂锅，在封闭空间挤入高压，如此烹制出的羊腩黏韧筋道，入口即化。小纳兰咬下一口羊腩，差点被烫到，下一刻舌尖却被沾满浓郁汤汁的辛香美味彻底捕获。

几人伴着香甜的米饭，三下两下将餐盘一扫而空。小纳兰吃得泪眼汪汪，自和师傅赶路以来，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