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洛斯白已经尽量克制自己,可从埃尔西身上取的血还是在第六天一滴不剩。
他趴在桌面上拨弄着空空如也的玻璃瓶,指尖敲击在瓶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从不压制欲望的弊端在这时暴露无余,他对埃尔西说路德的血是刚需,这一点并没有撒谎,可他还是低估了嗜血症的威力。
路德的血就如同美味的家常菜,填补了过去一段时间的嗜血欲望,身体竟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习惯,拥有时不觉得重要,反而时常想要寻找替换品,可一旦失去才发现竟然也会有戒断反应。
埃尔西的血则是珍贵的美酒,突然出现时确实让他无比惊艳,甚至越发迷恋,可酒终归是酒,无法替换主食。
这些天朦胧的醉意还能压制一番嗜血的欲望,可如今美酒尽空,欲望便一拥而上,反噬般越发强烈。
看着将玻璃瓶敲出裂痕的漂亮吸血鬼,贝吉能够清晰感受到来自母体的烦躁和饥饿。
强大又压抑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他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站着,焦急地询问:“我去叫夜爵准备一些血吧?总不能就这样饿着……”
死气沉沉的吸血鬼忽然偏过头,怨鬼似的幽幽问道:“路德现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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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结束一天工作后归家的路德走在路灯闪烁的昏暗小巷中,脚下拉长的影子同样跟着忽隐忽现,直到走出巷子停在一处院门前,才终于稳定下来。
抬起的手在触碰到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有一瞬间的停滞,琥珀色的虹膜骤然变深,随即又在一息之间恢复原状。
“吱呀——”
铁门缓缓向内转动,露出正对着大门的杂物台。
用废弃石板随意搭建的石台上本应该堆满琐碎杂物,此刻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道纤细的身形坐在上面。
漂亮吸血鬼没有佩戴面具,微亮的红色眼眸和两颗尖锐的牙齿使得原本精致的面容多了几分邪气,像是勾人心魄的妖精,让人看到的第一反应不会是恐惧慌乱,反而会不由自主靠近。
路德站在门口看着对方动作轻盈地跳下石台,一边走向自己一边勾唇说道:“你这新住处倒是不如夜爵的旅馆舒服。”
他听懂了言外之意,却没有直面回答,而是敛眸低声询问:“要进去坐坐吗?”
吸血鬼脚步一停,似乎强行压制住了某种冲动,声音有些干涩:“好啊。”
亦步亦趋跟在后方的漂亮吸血鬼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以及对方因兴奋和紧张略显急促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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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
洛斯白焦躁地又贴近男人几步,却始终没有嗅到熟悉的香甜气息,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嗅觉因饥饿出了问题。
他寻找着转移注意力的方法,溜达到一个好似工作台的区域,望着错综复杂相互穿插的导管和玻璃容器,好奇地询问:
“你这是在研究什么?”
背对着路德的他没有看到,男人眼里有一瞬间的慌乱。
路德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是工厂新研制的药研设备,我觉得有意思便自己在家做了一个。”
“哦。”洛斯白不疑有他,巡查似的在屋内走走停停,最终停在男人身后,心底嗜血的欲望再难压抑。
他吞咽着口水一步步走近,本就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不料男人在这时当着他的面脱去了外套。
此刻路德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短衫,抬手的动作使薄衫布料绷在后背上,勾勒出背肌流畅的线条,鲜活的生命力扑面而来,这一刻他仿佛又嗅到了鲜甜的气息。
在反应过来时洛斯白已经扒着男人的肩膀跳到了宽阔后背上,感受到对方瞬间凌乱的呼吸,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你还在生气吗?我没有真的要赶你走,如果你不喜欢我找其他血仆,我以后就不找了,好不好?”
这样讨人欢心的话若是几天前的路德听到,或许真的会心花怒放,可如今的路德早在这些天的等待中认清自己的位置,也明白了这张水润漂亮的唇最会说一些半真半假、蛊惑人心的谎话。
将背上的人拽到怀里,埋首在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颈窝中蹭了蹭,路德低声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抱歉。”以后没办法再做你的血仆了。
含糊的后半句洛斯白没能听清,他只以为自己将人哄好了,便迫不及待地咬上男人的肩膀。
苦涩的黑咖啡味道滑过喉头时他还有些反应不及,脑子清醒前舌头先发起了抗议,他蹙着眉就要推开男人。
却有一只手臂禁锢着他的腰身,宽大有力的冰冷手掌顺着脊骨向上攀爬,几乎一手便占据了半个单薄的后背,停在蝴蝶骨上仔细抚摸。
陌生的吸血鬼气息毫无预兆地荡开,冰凉吐息喷洒在颈窝使得洛斯白头皮一凛,感受到脖颈皮肤被一双尖牙刺穿时,脑海中仿佛有一根线骤然崩断。
开什么玩笑?他眼底震颤着想,他那么大一个香香甜甜的血仆变成了吸血鬼?这是自己饿出的幻觉吗?
“路德。”他哑声唤着,企图唤醒此刻正大口吸食自己血液的人,可血液流失的感觉并未减缓,反而涌起阵阵神经麻痹的困倦感。
“先松口好不好?”
“……”
“你给我滚开!”
“……”
哀求逐渐变作怒骂,本该老实本分的血仆却充耳不闻,正肆无忌惮地吸食着主人的鲜血,暗红色眼眸隐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欲海中。
释放血脉威压也毫无效果后,洛斯白眼底闪过一抹杀意,指甲毫不留情刺入男人后背,向着心脏而去。
一点鲜红晕染开来,薄衫很快被血浸染大片。
然而在利爪即将刺入心脏时,一股令人战栗的酥麻感从尾椎窜上后脑,眼前只剩一片朦胧的白光。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洛斯白脑子混沌地想,这混蛋竟然敢将对待血仆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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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链的神经重连时,洛斯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望向陌生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缓缓偏头看向那颗压在手背上的脑袋,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后脑勺处粗硬的短发。
他猛然抽回手,额头与床板相撞的闷响在逼仄的房间内回荡。
撑着饥饿和失血Buff叠加的身体缓缓坐起身,洛斯白垂眸看向床边的人。
“对不起。”
男人满含愧疚的声音刚响起便被探入口中的手指打断,洛斯白动作粗暴地撬开那张冰凉的唇,摸到两颗尖锐的牙齿才终于认清现实。
面前的人真的是一只吸血鬼。
他眯着眼扯开男人衣领,果然在对方胸前发现一块黑色木牌,用力将木牌扯下后,陌生吸血鬼的气息立刻扩散开来。
不会认错的,当初维克托便是戴着几乎相同的木牌掩盖了身上的气息。
木制品挤压断裂的声音响起,洛斯白面容冰冷地松开手掌,细碎的木屑裹着鲜血窸窸窣窣坠落。
他说:“你想死吗?”
满是寒意的嗓音刺激着耳膜,心脏好似被一只手攥紧,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路德脸上浮现慌乱之色,却是心疼地掰开漂亮吸血鬼的手掌,小心翼翼为对方一根一根拔出木刺。
随后又用湿水的帕子一点点擦去血迹,仔细检查是否还有残余的木刺。
看着愈合缓慢的伤口,路德低头轻轻在白皙的手心舔舐,妄图加速愈合,下一刻却被那只手捏住下颚,脸上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他被迫仰起头,望向眼神冰冷的人,看着对方嘴唇开合:“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路德终于露出苦笑,声音嘶哑地解释:“对不起,我只是假意与圣殿合作,骗得了转化药剂,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或是伤害任何人。”
洛斯白手指更加用力,锋利的指甲在男人脸上划出血痕,冷声问道:“什么合作?”
路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坦白:“圣殿给我转化药剂和隐息木牌,我需要将你带到圣殿。”
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洛斯白微眯起眼睛,将指甲抵在对方咽喉处:“可是你没有使用圣殿的转化药剂,你是怎么变成吸血鬼的?”
昨晚虽然只尝了一口,但他清晰的记得路德血液的味道,其中没有一丝一毫圣水的气息。
圣殿如果想要确保路德按照约定办事,就不可能不在转化药剂中做手脚。
他刚问完,便见男人认真点头:“我确实没有使用他们的药剂,而是根据那支药剂解析并研制了没有副作用的转化药剂。”
男人轻嘶出声,洛斯白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指甲刺进了对方的脖子,不怪他如此震惊,实在是这话有些过于离谱。
“你是说,你只用短短几天就研制出了改良版转化药剂?一个铁匠会造蒸汽机就已经很夸张了,现在告诉我你还会制药?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洛斯白气笑了,心中的郁气像被戳破皮的气球,全部泄成了可笑的空气,他一脚踢开男人,跳下床就要离开,却被人拦腰抱起,强硬地带到了工作台前。
“我没有骗你。”路德一手箍着挣扎的吸血鬼,一手从桌下拎出一个箱子。
箱中有许多零碎的物品,洛斯白一眼便看到那仅剩半支的药剂,流动的金色星屑一看便是掺了圣水的,而在这支药剂旁边还有几支深红色药剂,想来就是改良版。
“拥有成品药剂后想要解析并不困难,灰港有许多功能强大的解离装置,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才能成功。”
看着漂亮吸血鬼困惑的歪着头,男人眼神更加柔软。
“因为我身体中的血液带着你的气息,可以有效消减药剂的副作用。”路德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几分,“其实将药剂注射进体内时我已经准备好了圣水,如果我变成怪物,是没办法走出这间屋子的,还好,我成功了,我又见到了你。”
满含庆幸的叹息让洛斯白紧蹙的眉头松动稍许,他轻啧一声:“旁人都在畏惧,你却想尽办法也要变成吸血鬼,为什么?”
男人微凉的脸埋进了他同样冰凉的颈窝。
“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我想要在你身边待久一些。”
“在我身边?”洛斯白揪住男人略短的头发,冷漠道:“你觉得你这个害我失去一名优质血仆的吸血鬼能够待在我身边吗?”
路德抿唇,紧抱着不肯松手。
挣扎无果的洛斯白无力地趴在男人肩上,目光掠过箱子时忽然顿住,他拽着男人的头发问:“怎么这么多隐息木牌?”
路德被揪掉了几根头发也面不改色声不抖:“我解析出了隐息木牌上的药水成分,就多泡了几块。”
“……”洛斯白揪头发的手不知不觉改为轻轻抚摸,他忽然觉得路德是个人才,就算不再是他的血仆,收进族中也大有用处。
心思各异的两人相拥在工作台前,直至窗外传来异响。
两人齐齐回头,只见一只机械信鸽停驻在窗台上,正梆梆梆啄着翅膀。